兽山行(2 / 2)
走进杏花林,阿玖觉得这味道不对,不像是自然的花香,倒像是被泼上去的香,带着刻意。她松开邶忱衍的手,走到一颗树下,再次闻了闻,那种刻意感更甚,她扯过她够得着的一枝,轻嗅,再仔细看。果然,是假的。
“不过做了杏花的样子,侵染了杏花的香料。有其形,着其貌,沾其香,却不能入药。”稍作点评后,她转过身,走回邶忱衍身边,这才道,“皇叔,你不仅比得过这杏花,还好上它几分。”
话音刚落,突然想着,此地略荒凉,怎会有假花,似是明白了什么,才悠悠道:“即使这样,我也喜欢的很。”
像是特意解释自圆其说的意思,说:“其形神似,其貌美观,其香清新,虽不能入药,略有遗憾也是很好。”
见阿玖这样,邶忱衍也乐得其所,接上她的话:“再说了,满山药材,我们不缺这点,不必遗憾,最重要的是它常开不败。”之后便不再看这些个杏花林,而是拉起她的手,走向林中的一座小屋。
该如何说呢,参观一遍之后,阿玖觉得这就像是个世外桃源,房屋后面的院子里,一半种了菜,一半养了禽。屋子前面只有两三棵杏花树,其中一棵树下有一套小石桌,该树旁还有一架秋千。看起来略微破落,但里面却精致的不得了。上好的紫檀木铺地,霓裳羽做帐,香枝木制床,相思扣当装饰。
想到此处,阿玖有一个猜测:“皇叔,你是打算在这儿常住?”
邶忱衍否认:“不是我,是我们。只是怕你一直在宫中,难免有所无聊,这时便可到此处游玩。”
听闻,阿玖兴奋道:“皇叔,你可真是我的亲亲好皇叔!”
邶忱衍意有所指:“不亏吗?”
“不亏不亏,还赚了。”阿玖安抚道,后偷偷记下,悄悄嘀咕,“嗯,皇叔爱记仇,此为一忌,慎之。”
邶忱衍眉毛一挑,似乎对自己突然多了记仇这样一个缺点而惊讶。他故意问道:“阿玖,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皇叔二字。”
阿玖只当他对皇叔俩字儿敏感,自信的认为他没听见,温和开口:“一些琐碎小事。”
邶忱衍一脸平静,道:“竟能和我扯上关系,这琐碎小事得是多小啊!算起来可真是我的荣幸。”
阿玖以为皇叔的自尊受挫,为弥补,张口就来:“须得我日日记着,夜夜……”
邶忱衍快速打断:“夜夜就不必了。夜里,有更重要的事,忙。”
阿玖恍然大悟,赞同地点点头:“休息,确实算是重要之事。”
邶忱衍但笑不语。阿玖,休息有很多种,而我最喜欢的那种,是彻夜长谈。
远处,姜城。
书房里,一男子正在处理事务。片刻后,他伸了伸腰腹,后兴奋道:“终于处理完了。”
这时,一妇人装扮的女子推门进来,手中端着药膳,边走边说:“许之,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城中之事不急,别把身体熬坏了。”
姜菽藜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后看向门口处,见来人是母亲,忙起身接过药膳:“这种小事便不劳烦阿娘了,府中养下人可不是为了装门面。”
秦婳琴无所谓的摇摇头,到书案旁,顺势坐下:“无碍。近日里我也是闲得慌,自己手艺又在那儿,想着也不能荒废。”
姜菽藜不赞同:“阿娘虽为我好,也不能日日都如此,阿爹前些年被那些个所谓仙丹妙药伤了根本,余下不过几年光景。他不争气,您自己要早做打算。府里虽散了妃嫔,但您依旧要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停顿了一会儿,纠结再三,还是选择说出来,“我今日里听暗卫说,阿爹准备纳一风尘女子为妾。我倒不是轻视这些,但阿玖才出嫁几天,那女子也就比阿玖大个四、五来岁。”
“阿娘,从前阿爹身在皇位有所顾忌,不会做的太过,如今不过小小城主,本性全露。防,是必定的。但防而不显,得需大智。”
听到这个,秦婳琴就忍不住一阵伤感。未成亲之前,姜宏洲是各种甜言蜜语,各种迁就讨好,秦婳琴身为被求爱的主人公,羡极当时一众贵女,老一辈的也说这五皇子定是爱极了丞相府千金。可谁知啊,一朝登基,见识多了后,贪心不足,帝后感情分崩离析。以前虽带着目的接近,但喜欢也是真。遗憾的是,直到这份喜欢被消磨殆尽,依旧死心不改。
“伤心是难免的,但这么些年,我也渐渐失望,特别是阿玖这件事。”说到这里,她就气愤,“我的阿玖是天上地下顶尊贵的人,得封号的嫡出公主,他说联姻就联姻,还是一介不求上进的莽夫,这件事,是真的寒了我的心。”
深吸了一口气,秦婳琴接着道:“那联姻对象虽贵为将军府嫡子,却不思进取,他想的,不就是把控两个世家大族,让丞相府和将军府都为他所用。”
提到这个,姜菽藜也是一阵气恼,他从小娇养的妹妹,那样懂事的小阿玖,阿爹怎么就……
秦婳琴起身,看了眼姜菽藜,那双眼睛深处,藏着对她的期待。期待有多大,藏的就有多深,她心里微微发酸,右手轻轻握拳,又缓缓松开,沉默良久,才道:“你说的,我会考虑,药膳别忘了喝。”
她启步离开,在出门的最后一瞬,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哦,我说的是女城主这件事,我会考虑。”
姜菽藜心中一惊,原来,母亲都知道,他忙道:“阿娘,我不希望我的期待,成为您的负担。”
门外沉默了好久,久到他以为阿娘已经走了,久到他准备出门去看看。可,他刚抬腿走了两三步,门外便再次传来秦婳琴的声音。
“不是负担,是喜欢被消磨殆尽后的如释重负。”
进入了一个小林子,钟敏秀还是气呼呼的走着,苏化凛很聪明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突然,有条蛇出现在钟毓秀后面。它是那种归于自然的绿色,等到苏化凛发现时,它已经在离钟毓秀两米处的地方,蠢蠢欲动。
他脑子转得极快,不动声色的捡起一块石子。先是把石子扔向蛇,在激怒它的一瞬间使出轻功,前进,揽住钟毓秀的腰,退开的时候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撒向那条蛇。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他将钟毓秀放开,故作疏离且歉意十足:“方才事出紧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钟毓秀惊魂不定,本该是害怕的,脑子里也确实是在不停地回放刚刚发生的事,但重点却是苏化凛抱着自己向那蛇撒毒药的时刻。他的手中规中矩,甚至,她都没感觉到有多大的力度,可她的心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想,她可能心动了。她悄悄看向苏化凛,后羞涩低下头,嗯,对一个不知道几个时辰前还对自己冷言呵斥的人。
大师兄,你知道吗?我从出生起就在谷中,早在话本里,我就看腻了那些个烂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直到……直到自己成为被救的美人,心动来的猝不及防。
回过神来,见苏化凛疑惑地看着自己,她突然紧张起来,双手无意识扯着上衣下摆,小弧度地左看右看:“啊!啊……没事,这不有前因在嘛,不怪大师兄你。”
苏化凛看她眼神怪怪的,当她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安抚道:“你也别跟我怄气了,接下来就跟在我后面。”
钟毓秀呆呆地点点头。
见目的达到,苏化凛很是放心的走在前面。没走几步,想着刚刚钟毓秀一系列的怪异,最后定格在他礼貌道歉后,她悄悄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我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他的话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钟毓秀的耳朵里,让钟毓秀刚萌生的喜欢,支离破碎。
她脸色发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些:“大师兄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嘛!”
“不用装,你懂。”苏化凛直接揭穿她的刻意伪装。
“……是谁?”
“不论是谁,都与你无关了。我们苏家人,一生只爱一人,爱而不得,便孑然一身,潇洒江湖。”
“这样啊。”
身后再次传来钟毓秀的声音时,小了许多,他顿了顿,放慢自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