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先生赐教(1 / 1)
是夜,仲龄安排的暗卫伪装成将军府下人,路过城门时亮了仲龄给的腰牌给城门守卫。“奉将军之命送穆军医采药。”守卫验了腰牌放行,马车中的穆子良手中紧紧攥着医匣长舒了一口气,他原先曾想过办法去寻孟桑,想着不论孟桑是死是活,他总要亲眼见到才肯安心,可终归碍着泰成与南域的关系不敢有大动作,如今仲龄愿意帮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愿意为了孟桑一试。
听闻仲龄说孟桑盲了双眼,穆子良匆匆收拾了几味药,希望见着孟桑时仔细为他诊视一番,这些药能派上些用场。他不在乎孟桑是盲了还是聋了,只要孟桑还在,他就要死死守着他,自己答应过孟桑死生不离,来时他想过了,仲龄想要做什么都好,只要他能有办法让自己与孟桑相守,那做就是了。
一夜奔袭,试着速度缓缓放慢停马时,已是清晨,暗卫来禀:“穆公子,我们到了,前走至尽头左转第一间,便是孟军师的院落,我等不便上前,还请公子见谅。”穆子良点头应下,自己向前走,他想走的快些,想快些去见孟桑,可当他提了步子,又觉得害怕,他害怕是仲龄弄错了,害怕院子中的人不是孟桑,害怕自己的信念再一次崩塌,到时又该怎么办,穆子良不敢去想。
好容易一步一步挪至院落门口,却见院中之人穿了件群青色广袖外衫,轻云出岫,潇洒俊逸,眼上蒙着白绫,正摸索着出门。穆子良一见到这人,本还好好站着的腿顿时失了力气似的向后撤了两步才稳住,院中人听见声音,侧了头对着声源处温声说:“可是来听学的?来得早了些,且先回吧,晌午再来。”那声音像是朦胧的月光那样温柔,轻轻拂过穆子良的耳朵,让他的眼泪顿时便涌至眼眶,他死死咬住颤抖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平复了颤抖的唇,定定地向前走,直走到那人身旁才立住开口:“不过是有一事不明,日夜兼程赶了来,想求教于先生。”这次换做那人呆立在原地,穆子良继续说道:“有一人,许诺我死生不离,一世相伴,先生可知这人如今去了哪里?”
晨风微凉吹起孟桑额上鬓发拂在眼前白绫上,他缓缓伸出手向穆子良的方向探去,“子良…”
穆子良终于委屈地拍开孟桑伸向他的手,外人看来冷冷清清不近人情的一个人,此刻正通红着眼眶任泪水流下双颊,提了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孟桑!”孟桑听他的声音带着颤,心疼地蹙眉,本是颖悟绝伦的一个人,此刻竟是呆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磕磕绊绊地去解释:“子良你别哭,我、我…夜袭粮草一役师鸣乔下令要杀投降的俘虏,到底是你的手足同胞我不忍下手,没想到却被几个俘虏偷袭摔下山崖,醒来时我的眼睛却是看不见了。早就算得南域大势已去,我劝师鸣乔收兵山林养精蓄锐,南域形势朝不保夕,你是泰成有名的少年神医前途一片光明,我怕连累于你。子良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没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孟桑急着解释,又抬手去探穆子良的方向,终于是触到了穆子良的衣角,他顺势将穆子良拽到自己怀中拥住,能试着穆子良反抗,他又紧了紧拥抱继续道:“我有定时派人去泰成看你,他们对我说你的近况,有时会从你买过的摊位带回你买过的东西给我,我总会细细摩挲,想着能触到你的指尖。子良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穆子良听了他的解释,平时冷清严肃的一个人在孟桑眼前表现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撅着嘴巴眼眶微红,“我不要你碰我。你知不知道我每日只要一想到你生死不明是否在哪里受苦就心如刀绞,人人都道你机智聪敏,可你根本就是个傻子!”许是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高,穆子良然后又声音小小的嘟囔,“才不管功名利禄,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孟桑不不舍得将他放开,算准了穆子良心软,仗着自己眼盲继续道:“对对,子良说的对,孟桑就是傻子,怎么能放我们子良一个人伤心担忧。子良来,孟哥看不到,让我我摸摸你的脸。”
穆子良这才想起孟桑眼盲,搀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的脸凑在孟桑的手前,顺手搭上了孟桑的脉,“应是脑中淤血导致的视物不见,进屋去我为你细诊一诊,倒不难治愈。”孟桑此刻才不管看不看得见,佳人在怀,该先解一解自己的相思成疾才是正事,他用手划过穆子良的眉毛眼睛,一路指点在唇上,穆子良闪了一下头想躲,孟桑却不给他机会,“子良别动,让孟哥好好亲一亲。”
一吻毕,孟桑才餍足地任穆子良搀着进屋,穆子良忙着为他搭脉看诊,他却享受地不像个病人,由着穆子良摆弄,“子良,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穆子良收了脉枕去解孟桑蒙着眼睛的白绫,“仲龄告派人寻到了你,我答应帮他,他便送我来见你。”孟桑偏头向着穆子良的方向微微皱了眉头担忧地问:“可是定北侯之子仲龄?你答应帮他什么?”
“我答应他会让你帮他找到师鸣乔,他许诺会为我换一重身份,让我能躲过泰成叛臣之罪,一直陪在你身边。”穆子良一边说着,一边凑在孟桑的眼前观察,孟桑顺从微微仰了头方便他诊视,“我虽生在南域,但久闻定北侯仲霄骁勇善战,一直希望能有幸结识此等豪杰,无奈遭人设计才再无缘得见。如今有机会,见见小公子也是好的。”穆子良听了孟桑的话,还在诊视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你说没见过定北侯?定北侯不是南域安插于泰成的奸细吗?”孟桑似乎是听见一个笑话,浅浅笑了一声,“小子良,我就素爱你这股小书呆子的劲儿,实在可爱的紧。那般正直刚毅的爱国大将,南域如何又机会结交于他,不过是泰成帝怕他功高盖主的托词罢了。”
穆子良怔怔听了孟桑的话,好一会才低声回他:“晋齐楠佯娶仲龄,又在大婚当日亲自领人伐了侯府,仲龄必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死的冤枉,如今他精心算计着助我寻着你,又要结交师鸣乔…这人…当真是被逼疯了。”孟桑敛了笑容,也为了仲龄的境遇惋惜,“既然他助你我团聚,引荐这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泰成我如今到底是鞭长莫及,若是仲龄真有本事为你换上一重身份,倒是该好好谢谢他。”穆子良听他说完认同地点点头,又问道:“对了,师鸣乔那个痞子去哪里了?”
穆子良与师鸣乔素来不对付,师鸣乔笑穆子良是泰成的蠢大夫,穆子良道师鸣乔是南域的登徒子,孟桑从中调停却也无济于事,只得尽量不准师鸣乔接触自己的小神医,省的穆子良看着他烦心,“师鸣乔前日领兵深山操练去了,等他回来我命手下乔装近长乐城中告知于你。”穆子良点头应下,又开始准备为孟桑施针。
仲龄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晋齐楠怀中,他只记得昨日在凉亭饮了酒,其余一概是没了印象,瞧着晋齐楠紧紧揽着自己一副守护的姿态,微微动了动身子晋齐楠便醒了,醒来时还有些朦胧着,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向怀中拢了拢,手附上自己的额头,“龄龄醒了?天寒霜重索性没有烧起来。”仲龄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晋齐楠这才意识到仲龄醒了酒,又恢复到了对自己一副防备的姿态,有些尴尬地把手从仲龄额头上挪开。
仲龄偏了偏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头痛的厉害,下意识皱了眉头用手指去按,晋齐楠本欲起身复又靠上前替了仲龄的手指,轻柔地为他揉着太阳穴,“可是宿醉头痛?以后要记得,饮酒适量,莫要伤身。”嘴上虽是如此嘱咐着,晋齐楠却私心去想,希望昨日那样叫自己恩公哥哥的仲龄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有机会去哄他,不像如今,仲龄对着自己总是露出一副防备的姿态,疏远自己。仲龄听了他的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仲龄确实头痛的厉害,晋齐楠按的轻柔又舒服,他不由得向着晋齐楠去靠了靠眯着眼睛由着晋齐楠去按,晋齐楠看仲龄就像少时府门口的一只野猫儿,明明想要人抚慰却又不敢与人亲近,他体贴地在仲龄的太阳穴处打着圈,贪恋着与仲龄接触的时光。晋齐楠一直觉得十分神奇,仲龄虽是男子,可身上却自带着姑娘家才有的体香,不似一般花香气,是一股似有似无的奶香,冷不防嗅着了就让人沉迷。如今他拥了他睡了一夜,环着的这股奶香气正盛实在诱人,他看着仲龄闭着眼睛享受,不由地缓缓低下头凑仔仲龄耳后偷偷去嗅。仲龄试着耳后有些痒,下意识一甩想要蹭一下,却不想正撞上晋齐楠的唇,晋齐楠冷不防吻住了仲龄的耳垂,激得仲龄一颤,猛的挪了身子愣愣地看着晋齐楠。晋齐楠见仲龄似乎是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解释:“龄龄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别误会。”仲龄敛了神色低下头,小声回道:“我知道。”
丫鬟轻轻扣了门,请说将军该早朝去了,晋齐楠这才起身准备,下床后见仲龄想跟着起身为自己穿衣,又将仲龄按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龄龄头还痛吗?一会我吩咐小叶子给你端一碗醒酒汤,再睡一会吧。”知道仲龄素是爱睡懒觉的,许是饮了酒头痛今日才早醒了些,自然舍不得让他忙活,只将他按下,仲龄被晋齐楠塞回被子里回说:“不痛了,多谢将军。”晋齐楠这才放心,收拾出门去了。
晋齐楠走后,仲龄被这么一刺激却是清醒了,躺在床上想到此时穆子良该是已经见到了孟桑在回来的路上,不知孟桑是否愿意帮自己找到师鸣乔。仔细想来,有着能帮穆子良换一重身份这个投名状,想来孟桑不会拒绝自己,便又放心地翻了身盘算着该想个怎样的法子独自见师鸣乔。
其实仲龄不是生来就会权谋算计,他前半生过的太过恣意安定,如不是这场变故,大概还会一直没心没肺地过下去。可如今他身旁再没有了爹娘的庇护,唯一护着自己的晋齐楠却是亲自领兵伐侯府的将军,他至今午夜梦回时还会看见父亲浑身鲜血要他为侯府平反,仲龄只能依靠自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思虑,就这样步步为营的设计,他觉得自己每日连喘息都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自处,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晋齐楠的关怀。
对于晋齐楠的关怀,他是渴望的,那曾是他每日最快乐最期待的事,可如今,只要一想到晋齐楠从第一次接触便是抱了毁掉他的家的意图,他就会从心底里颤抖着生出丝丝惧意,抗拒着晋齐楠的关怀。仲龄啊,人前表现的冷漠安静,其实一个人迷茫又害怕,他只能竭尽全力去推进自己的计划,因为他自己都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就真的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