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1 / 2)
衡南王南纾默,先皇的第十五子,生母是当年备受宠爱的外域贡妃。
十七岁时封王,封地多及衡国东部十座城池。
十八岁时现任衡皇南纾照登基,手腕强硬,其余皇子或被杀或被囚,独南纾默一人未卷进争夺皇位的血腥之中,全身而退。
外界传闻,衡皇不对他下手,一是因为衡南王手中握有强悍兵力,双方剑拔弩张却不敢妄动;二是相传皇位本该衡南王继承,现任衡皇弑父夺位,当年衡南王救驾不及,只得手握衡皇把柄以换安居封地。
外界又传,衡南王此人性情捉摸不定,从年少起便冷漠阴鸷,尤以折磨人为乐,手下精兵数万却从未现世,城府深不见底。
于是自衡皇登基,便有衡南王欲篡位的传闻,流传至今,已有十年。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衡南王又行踪不定,以至于萧锦从未见过这位活在传闻中打算篡位打算了十年还没啥动静的本尊。
他再次深深体会到传言不可信的道理。
眼前强行拉着自己手的俊美男人跟冷漠阴鸷沾不上一点边,反而每个举动都隐隐透露着深井冰的气质。
比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萧锦的手走出了嫣袖楼。
比如萧锦奋力挣扎的时候他温柔地说了句别乱动,而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深井冰的手劲咋这么大?!
萧锦努力地扭着脖子,使劲向跟在他俩身后的一人一神一妖发射求救信号。
三人表示这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南孤翊在一旁摸摸洛棠的头,轻轻说道,“随他去吧,萧大人不会有事的。”
于是三人同情地望了一眼萧锦写满拒绝的背影,心安理得地回了家。
求人不如求己。
萧锦压抑着内心的惊恐,颤声道:“王爷请等一下。”
南纾默闻声停住脚步,转身跟萧锦大眼瞪小眼。
萧锦艰难地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甩了甩:“王爷为何……拿着下官的手?”
他真的不想说“牵”这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字眼。
南纾默脸上写满理所当然:“牵着舒服。”
我打你一顿更舒服。
萧锦顺了顺气,保持冷静道:“天色不早了,下官先行告退,王爷您自便。”
说着便往回抽手,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本王准你告退了吗?”南纾默淡淡出声。
“那王爷您想……”
“天确实晚了,”南纾默望了望夜空,低下头瞧见那张清秀小脸戒备的神色,又松下语气道,“你便带本王,夜游衡京城吧。”
萧锦盯了南纾默一会,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有,有报酬吗?”
南纾默想了想,眸中灯火明暗忽闪,他抬手取下右耳上的月钩形黑玉耳坠,放到萧锦掌心里,笑意浮现:“这个,够不够?”
萧锦愣愣地感受着掌心里的耳坠凉意,本想用这话激怒他的,谁知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够了,”萧锦将耳坠收进怀中,挂上官场职业假笑,“下官这就为王爷带路。”
没反应……还真打算把这耳坠给他?
南纾默再次握住萧锦的手,萧锦呈咸鱼状放弃挣扎,心想跟这深井冰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交流。
至于这个看起来就贵重到不是他这种小官该拿的耳坠,临走时再还回去好了。
碰到这个深井冰王爷,算他倒了霉了。
夜游衡京城……萧锦自己就是个宅,晚上最多绕着萧府走两圈溜溜食,看完一场野狗打架就回府睡养生觉,哪知道什么可游的地方。
结果就是他像僵尸一样带南纾默挤在喧嚣人群中第三次走过了同一处街道。
“咳。”南纾默忍不住出声,脸上写满“这地我好像走过”的萧锦转头看他。
“不如往那边走走。”南纾默指了指灯火通明的护城河边。
于是莫名其妙变成了南纾默带路。
萧锦有些心虚,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在岸边放起了河灯。
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这么多人?萧锦捧着河灯好奇地四处看了看,看到的都是成对男女。
哦。
原来是商贩做了个新样式的佳偶河灯,趁着春夜的躁动气氛正卖得火热。
萧锦摸着下巴想,要不他也弄个佳偶什么的来卖卖?
貌似他只有个菜园和猪棚……
嗯……不知道佳偶白菜怎么样?
“在想什么?”男人清朗嗓音响起。
“想白菜。”萧锦顺口说道。
“谁是白菜?”
“……”
萧锦脸色闷闷,手里突然被塞了根毛笔,他把目光投向南纾默,才发现他手里捧着个太极样式的佳偶河灯。
“写在一起。”南纾默低眸说道。
萧锦琢磨了一会,才明白这人是想他俩把各自的祈愿写在这一个河灯上。
就像其他成对男女那样。
萧锦困惑地皱起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南纾默已经在黑鱼上用白墨大笔一挥,字迹潇洒。
萧锦抬眼一瞅,写的外域文字,他看不懂……
想了想,他也抬笔在白鱼上工工整整写了几字。
“倦鸟知还。”
南纾默轻声念了出来。
王爷您这样搞得他很没有隐私。
萧锦无奈地被他拉着蹲在岸边,望着他俩那个在一众粉红灯光中格外显眼的太极河灯越飘越远。
“王爷祈愿什么?”萧锦好奇问道,他侧过头,瞥见男人在夜幕灯映下的面庞。
还有与自己四目相对时盛满碎星的琥珀眸光。
南纾默唇边微勾,声启诱惑。
“本王要篡位。”
“哦。”
萧锦冷漠地转过脸。
“你不信?”南纾默眨着眼凑近他。
“信。”
信你家个大萝卜。
萧锦起身跺跺蹲麻了的脚,郁闷地想自己身边怎就不能有个正常人。
“你呢?不想做官?”
南纾默在他身后慢悠悠出声。
“不敢不敢,承蒙皇恩,恭领俸禄,下官鞠躬尽瘁报效朝廷还来不及呢。”
萧锦敬业地挂上假笑。
“种田也很好。”南纾默突然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
萧锦纳闷地啊了一声。
南纾默再次捉住他的手,笑道:“走,去划船。”
萧锦举着船桨被夜风吹得一阵哆嗦。
对面的人却气定神闲地将租来的船划至河中央。
“你可知道,这护城河与扬河相通?”南纾默在船上盘着长腿,支起胳膊撑着脸看向萧锦。
河上的画舫华亮溢光,有乐音入耳,隐隐约约的灯光映得南纾默眼角一丝妖异。
萧锦谨慎地点点头。
南纾默笑得温柔:“也就是说,顺着这条河一直划,本王可以把你拐到南王城。”
萧锦本不想理这个深井冰,但这人视线太过灼热,他只好接了句:“那您整日划船不吃不喝吗?”
南纾默答得随意:“沿城尽是本王的眼线和下属,何愁吃喝?”
萧锦心下微动,却做了个“王爷您就瞎编吧但下官又不得不表现出您很棒棒哦”的高难度表情。
南纾默盯了一会那张神情多变的小脸,突然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后脑枕着手好不惬意。
萧锦被他躺得一惊,抓着船桨不知该作何反应。
要不他悄悄地把船划回岸边?
那边南纾默却早他一步,足尖往上一挑,恰好抵住萧锦手中船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