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2 / 2）

***

秦虚怀很心疼。

任凭是谁这么突然的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上高中的弟弟，心中都会觉得不安、愤怒和讶异吧。更何况，他从来都知道，林杪并不像看起来那样释然。

林杪其实比谁都渴望家庭与亲情。虽然她常在我家厮混，或许弥补了一些缺失。可她终究会觉得，那毕竟不是她的家。甚至，她会觉得自己是从我家偷得了一些温暖。

“好啦，先别丧。今晚喝鱼汤怎么样？”

秦虚怀揉了揉林杪的头，给她递了几张纸巾，故作轻松道。

秦虚怀缓缓将车子绕出了医院停车场，顺手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放了点柔缓的歌。

车子开在路上，有些轻微的晃，再加上刚刚经历过强烈的情感起伏，林杪就在副驾驶睡着了。

狭小的车厢中少了抽噎的声音，顿时散去了一些生气。在轻柔的音乐中，做完高强度手术的秦虚怀也撑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带着一点儿困倦的生理泪。正在这一瞬间，迎面飞驶来一辆疯狂逆行的车，秦虚怀整个人一惊，差点儿从驾驶座上弹起来，赶紧踩下刹车，急转方向盘，避开冲撞。

“在发生危险的时候，驾驶员会下意识的将自己先避开，这是人在零点零几几秒中做出来的决定。”

只是在这零点零几几秒中，秦虚怀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的同时，还把林杪整个人捞进了自己的怀中。林杪在瞬间有些模糊的意识，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随后又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困顿中。

***

林杪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里面的她时而青涩时而稚气，反正大部分都是初高中的事了。

体育课，秦虚怀在打球，林杪跑完步喘得像条老狗，我让她跑完步不能立刻坐下来，拉着她在操场绕圈散步。秦虚怀叫住我们，劈头盖脸扔过来一件校服让我们帮他带回去。上面淡淡的汗水味和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是这样的记忆犹新。

运动会，没有人愿意跑3000米，林杪不幸化身非酋，被抽中学号去参加。跑的时候真的很累，脑子里面嗡嗡的。秦虚怀和我就轮流在旁边陪跑加油。到终点的时候林杪整个人虚脱了，腿软，身体直挺挺地往后躺。在倒下的一瞬间，有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垫在脑后，一边安慰着说跑得真精彩一边让她深呼吸。

暑假，秦虚怀给林杪讲题，声音柔和，手把手地教林杪怎么用安培法则。最难的还是数学，秦虚怀会擦去林杪杂乱无章的辅助线，清清爽爽添上新的，草稿纸上多了几行关键公式，思路明晰地讲题。他离得那样近，和林杪的小脑袋亲亲热热地凑仔一起，林杪甚至能细数他的睫毛，听到他轻缓的鼻息。林杪的心里像揣了一窝跳羚，无法无天地蹦跶，任凭秦虚怀讲得再好，哪里听得进去。

他忽然停下，“懂了吗？”

林杪一脸懵地摇摇头。

秦虚怀带着警告意味深深的看了林杪一眼，突然垂眸叹气，“算了，没办法跟你着急。我换种方法讲。”

电影院，我们三个人挤情侣座，看的是一部笑点尴尬无趣的烂片，看得我们哈欠连连。当结束后灯光亮起时，我如获大赦，想赶紧离开这沉闷的电影院。林杪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因为她睡着了不知道，她靠在秦虚怀的肩膀上，睡得安静又坦然。我本来想叫她，秦虚怀却把手指压倒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睡熟的林杪一眼。电影院微黄的灯光打在他脸的棱角和勾起的唇角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和心动，愣是让我看傻了眼。

再后来，是一些不太愉快的分离。秦虚怀毕业了，上了大学，林杪却还在被囚禁在高中校园。而当林杪上了大学，秦虚怀却又很快要去国外进修了。林杪和我都去了机场送行。林杪讨厌中国式的离别，强忍的泪水、无声的目送，显得那样无力，那样不潇洒，一点都不酷。

一别许多年，远在异乡，音信杳杳。

秦虚怀刚回国，碰上了医闹，林杪一不小心还被牵连了。她永远忘不了秦虚怀拽着她，在那间杂物间里，问她有没有脑震荡症状时的紧张语气。

又因为我的事，与秦虚怀置过气，却被他用一锅土豆哄好了。

在去找父亲摊牌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是秦虚怀。

之后，之后是什么？

林杪眼睛依然紧闭，一双秀眉却紧紧地纠结起来。

碰撞的声音……和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秦虚怀！

***

林杪一下子惊醒，像刚下油锅的鱼一下子弹起身，愣是挣掉了挂盐水的吊针，苍白的手背上沁出几点血珠，青紫了一片。因为起得太急了，难免一阵头晕目眩。

在跌坐到地上之前，我冲上去扶住了她。

医院的墙雪白，床单洗得发白，连带着病人的脸也是这样。

“你终于醒了。”

“若谷！他怎么样？！”林杪泛白的嘴唇颤抖着，无助地看着我，满是惊慌。

“没什么大事，现在躺在隔壁病房休息，比你早醒一点，不过现在好像又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杪喃喃道。

也许林杪遇见了很多人，说喜欢她。也许有人真心以待，但大部分就是想普普通通地喜欢她一下，和她在一起，看看她美丽的花朵，摸摸她新鲜的叶子。可只有秦虚怀，能让林杪把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都连根拔起，放到天光之下，放到他面前，说，看看吧，除了地面上的光鲜，这也是我本来的样子。

也许在急忙起身，醒来第一眼就想去看秦虚怀的时候，林杪才发现，自己可以忽略整个世界，只想去拥抱一个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