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你怎么又来了。我以为，你也像他们一样，明里敬我，暗里……不知又如何……"

"我不会。"

"为何不会？卫央将军，到底是你亲叔父。"

"人各有志。师兄只是按自己意愿做事。"

"卫长风，你每天装着一副看淡对错辨清是非的样子不累吗？真让我恶心！"

"可师兄能得到自己心中所想，我倒喜欢。"

"……你走吧……给我滚！"碎了一地琉璃灯盏。

有的人注定无法完成进化与蜕变，卑躬屈膝，跪着来趴着走；有的人，从开始便挺直了腰背，光环围绕。

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不还是一条狗？三十年，不还是追不上卫长风。

……

雪终于停了的时候，夜已经全落下来，凉得如水。

卫然又去万福楼听戏。

戏子挂牌名眉止画，男唱女角儿，倒别有番滋味。

卫然听戏不是行家，只觉得叫"画眉"的戏子声调倒真像画眉鸟，林中曲，溪上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戏子正拿了块绢纺帕子细细擦着脸上胭脂水粉。卫然面色不悦："别擦了，就这样唱一段罢了。"

"好啊，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戏子一挑眉，桃花眼里抑不住一段风流："那爷是让咱就搁这儿唱，还是上床唱？"尾音折三折，无端勾人心火。

卫然被戏子压在身下伺候得舒服，窗外几株**树化着雪，滴滴答答，断不干净。

"平日里还不待见咱妆重，怎得今个儿您小师弟又惹了您了？"

"你提他做什么！"

"咱只是想着，小师弟总让您心烦，真叫人生厌。"

"是叫人生厌。"那人从来我行我素，遇事不问权贵，只按自己一套原则，每次总要卫然替他收拾烂摊子，赔笑脸做奴才。可凭什么呢，生逢乱世，他却不惜命似的。富家公子，初涉世事，他活在光亮里，以为这世间一切都该是光亮的。卫然做不到，见识的是险恶阴暗，他被逼得怕了。

"他不如你，不如你听话……"

可，也是那人第一个问他，你饿不饿？冷不冷？第一个对他说，今后有我保护你，谁也欺负不了你。第一次让他像人一样有了名字，卫然，蔚蔚然成风，像风一般，随风一般。

……

"你为什么不怕我呢？"卫然的手指卷过戏子柔顺的黑发："锦衣卫不总叫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爷肯散财，自然有敢挣卖命钱的。"

"呵，你倒毫不谦虚。"

如果……他也像你一样……

徐百户卖命钱挣得尽心尽职。崇祯皇帝头疼得历害，烟草之风盛行，朝中上下，民间各地，无一不染。

因着"烟"与"燕"同音，更有流言四起，"吃烟"乃是"吃燕"，意为推翻燕王朱棣之后，攻破大明都城燕京。

同年，崇祯帝以防"亡国"之名，颁布禁烟令。

而后卫然告破前通州刑台程英借利走私烟草一案，大受皇帝赞誉，一时禁烟如火如荼。

"卫千户，本使先前倒真小瞧了你，这招借刀杀人，无师自通啊。"田正清咽下一口雨前龙井。

"卑职还远不及大人。"卫然俯着身，田正清看不见他脸上冷笑。

"是，你……嘶——"田正清周身一怔，原是抱在怀里的獒犬不知何故发了狂，一口咬住他的小臂。

左右侍从忙忙乱乱拥上来，田正清却已从袖中拔出匕首，手起刀落，正中狗颈咽喉，血溅锦衣。

卫然静立在人群之外，默然许久，不咸不淡道："大人可无事？"

田正清面不改色更了外袍，挥挥手遣退众人，才道："我先前说过，狗最要紧是忠主，再善斗的獒犬，若连主子也敢反咬一口，那定是留不得。"顿了顿又道："卫然，如今你也算圣上跟前儿红人。我便把这匕首赏你，日后处处警醒，忠君，效主。以下犯上的话，少说。"

卫然双手接了刀，未干涸流尽的血液顺着刀刃滴过指尖，在空气中凝成一点通透的颜色。衣袖狠狠磨擦过，什么也未曾余下。

"卑职谨记，叩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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