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与星火(1 / 2)
当零碎的星辰在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夜幕中闪烁时,人们就能知道,这又是个无月之夜。刺骨的夜风呼啸着穿越静默的城市,枯树的枝条和结冰的草木在寒风中瑟瑟颤抖。蟋蟀与蝉的挽歌早已埋葬在深秋,它们残破的躯体与逝去的盛夏一同在封冻的土壤之中静静腐烂。废弃的鸟巢从树冠跌落在地,而曾居住于此的候鸟早已离去多时,再也不曾从北方归来。伊丽莎白站在郊区别墅宽敞的阳台上,身后的卧室里亮着橙色的灯光。冷风吹起她的头发与睡袍洁白的衣角,失意的教皇倚在雕花的栏杆边,轻声唱着一支歌。她唱着唱着,忽然发现有个人影驻足在楼下的庭院中,仰头看着她。夜色浓郁,伊丽莎白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她笃定他是在看她。她猜想那或许某个守卫这里的士兵,他们中间并不乏虔诚的教徒。因此,伊丽莎白只是低头回望他,继续唱着自己的那支歌。但直到若有若无的歌声最终停止,站在楼下的人也没有离开。
“教皇冕下。”在夜风停止吹息的片刻,他用不大的声音问候她。“晚上好。”
“您是?”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问他。
“您认为我是谁?”那个男人轻笑起来,声音低沉而动听。“我听说,您从柯西加来到这里,便想要来见您一面。毕竟,自从与詹姆·波特会面以后,我就对您很好奇。”
短暂的沉默。伊丽莎白听到了詹姆的名字,并因此放下了心来。她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了足够的信息,几乎已经能凭此确认他的身份。
“我也对您很好奇,如果您是我所猜想的那个人的话。”伊丽莎白注视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确信。“若您有闲谈的雅兴,先生,请容我更衣下楼来。”
“不必了。”男人很有风度地说,“劳烦一位女士向来不是我的作风。”
伊丽莎白起先因他的话而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那个男人敏捷地踩上窗户,就这样顺着墙壁爬了上来。直到对方翻身跳上她面前的阳台栏杆时,伊丽莎白才猛然回过神来。卧室中橙色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西里斯·布莱克注视着少女教宗怔忡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向她微笑。他蓄至及肩的黑色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鼻尖和面颊被冻得微微发红。而就在他露出微笑的一瞬间,原本只有星星的天空中突然就有了月亮——伊丽莎白的视线冷不丁闯入他笑意弯弯的眼睛,紧接着,她意识到,她见到了这世上的最美丽的眼睛。
——那一刻,她懂得了“怦然心动”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您的眼睛,”伊丽莎白定定地注视着他,喃喃地开口。“您的眼睛,像月亮。”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西里斯因她突如其来的失态而笑了起来,从阳台的栏杆上一跃而下。伊丽莎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略显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您方才所猜想的,是我吗?”他问。
“是的。”伊丽莎白小声回答。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西里斯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种香味来自教皇祷告时燃烧的名贵香料。西里斯没有将伊丽莎白的任何一个神情与动作从视线中漏掉,他觉得此时的她真实而可爱,看上去是无比生动。
詹姆是对的,他想。
“您是怎么进来的?”伊丽莎白抬起头,谨慎而好奇地打量着他。“我担心那些士兵会发现您的行踪。”
“说实在的,冕下,您这里的安保甚至比不上随行的那几位枢机主教。”西里斯往阳台的栏杆上一靠,用一种玩笑的口吻对她说。“而且,您不应当为我做出任何担心。我是教廷的敌人,不是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西里斯等待着伊丽莎白的回答,同时因她过于轻易的失神和无言而再次微笑。他发现,报纸上矜持疏离的教皇只是个假象,她其实是略有些腼腆的。
“您是教廷的敌人,”伊丽莎白最终说,“但不是我的。”
听了她的话,西里斯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浓:“您这么快就将我划为友方了么,教皇冕下?我们见面甚至还未超过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