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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年轮 第四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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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至安视功名如粪土

勇谢峥将战斗当游乐

四月十六日,风淡云轻,春光荡漾。“沈氏”初中的大操场上,与往日一样,集队早操。谁曾想到,也就是这一天,竟成了“沈氏”初中的末日!

当全校八个班学生陆续列队入场,沈培校长,早就伫立在操场捡阅台上。他穿着一身毕挺的中山装,脚蹬一双中式圆头青布鞋,半头花白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他神情庄重而肃穆,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随着有节奏的口令声,八节早操开始了。沈校长看到他麾下这三百余名学生,生龙活虎的操练,他心中甚为欣慰。同学们动作划一、张合有序,举手似荷尖初擎、转体似梨林临风、跳跃似饿虎扑羊、起伏似浪惊潮生……眼前这一幕,都是全体教师平日里精心训导的成果,其中也凝聚着自己的心血!他看着看着,视线不觉模糊起来。真是甘苦冷暖有谁知啊!他沈培办这所学校,己经是二十六个年头了。二十六年以来。他遇到过无数的艰辛困难。先是经费不足,他就卖地当衣;接着优师难求,他到处奔波聘求;为改革课程,引入现代元素,惹怒了遗老遗少,他力排众议。最难的是日本人来了以后,把这里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三天两头前来兴师问罪。好心人劝自己:“把这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扔了,不然你会倾家荡产!”沈培回答:“你可知道,我虽然一贫如洗,但却是全金川最富有的人!谁能比我三千桃李,六十高足,此生足矣,还有何求?”

体操做完了,随着一声口令:“向前看齐!”十五个班的学生,迅速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集结到讲台前。平时,这是校长训话的时间。可是今天,沈校长既没有发表语重心长的教诲,也没作振聋发聩的训诫,而是一挥手,让身后两位老师,把一个长长的横幅,高悬在教学楼檐之下,横幅上赫然写着一行金字:“热烈祝贺林至安同学蟾宫折桂。”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这是怎么回事?”只见校长伸出双手,有节奏地向下按了按,待大家安静下来,朗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校林至安同学,在江苏省财经学校招生考试中,名列全省八百考生第一名!”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欣喜万分,纷纷伸出手,要鼓掌庆祝。可看见到沈校长,又伸手阻止。大家就闹不明明,这是什么意思——可又有谁,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呢?原本,学校出了这么个大好事,本应该开个大会,庆祝庆祝才是。可是,日伪当局,早就明令禁止学校集会,所以就设法暗渡陈仓,借早操以后的短暂时间,开个庆祝会,这样既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又不至于惹上事端。沈校长也没多说,就请林至安上台讲话。

这林至安,腼腼腆腆地走上前来,走至台中央,恭恭敬敬地向老师、同学深深鞠了躬。众人一见这个新科状元,忍不住就要鼓掌。沈校长又伸出双手,阻拦了。林至安开言讲道:“诸位老师,诸位同学,不才偶获小胜,就蒙大家错爱,心中实在不安。至安此次赴考省财经学校,原非本意,揭榜之后,才清楚没白跑一趟。我的考试成绩证明,我们这所农村小校,具有很高的教学水准,完全能与京师学府、江南名校,一比高下;而我们农家子弟,也不是等闲之辈……”

场下响起了几下掌声。老师们惟恐演化成雷鸣海啸,立即去各班弹压。一个同学忿忿不平地反诘:“连巴掌也不准拍,这是什么年月?”他身旁的一个老师对讲话者说:“你就拍响一点么!你就惟恐日本人听不到,惟恐平安了是不是?”那些同学才收敛了。

至安继续讲道:“我这次考得还可以,理当会被省财经学校录取。但我郑重申明,我决不会去报名上学;也就是说,我放弃了就学的机会!”等到下面议论声平息下来,又说:“我为什么这样做呢?这是因为,现在我国大好河山,半壁沦陷,整个国家都危如悬卵,沦陷区铁路、矿山、工厂、商店、农田、学校,什么都是别人家的了,我们还有什么钱财可以打理?难道我还要做个大傻瓜,钱财被别人抢了,还乐呵呵地去给盗匪数钱?”

所有在的师生都看到,林至安说着说着,两滴豆大的泪珠,溅落胸前,泣不成声地说:“有人问我,‘这么好的校你还不去,你要干什么呢?’我的想法是和大家一样的,那就是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什么大事,大家不言自明,就是学学唐朝的薛仁贵、宋朝的范仲淹、明朝的戚继光,投笔从戎,赶走倭寇,讨还大好河山!大家说对不对?”

“还我河山!”

“驱除挞虏!”

“日本鬼子滚回去!”

……

这时,场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任凭老师们怎样劝阻,一概都无济于事。口号声如同波澜壮阔的长江大河,奔腾呼啸,势不可挡!

这世界上,大凡嗜血成性的虎狼,神经都高度紧张;大凡吮秽逐臭的虫豕,嗅觉全十分灵敏。沈氏校园里这一个大响动,无论如何也瞒不了狡黠的日本人。司令官务濑少佐接到侦探的密报,得知中学里正在举行反日集会,立即召集部下,乘着装甲车、摩托车,像一道黄烟,直扑“沈氏”初中而来。

而“沈氏”校操场上,学生们群情震奋,慷慨激昂;而老师们心里十分矛盾:他们既为学生们的爱国行为感到欣慰,觉得他们是一群血性男儿、巾帼英豪;另一方面,又为他们的莽撞而忧心如焚。日本军国主义是什么东西?他们早己丧尽了天良,灭绝了人性!你们再这样下去,一场巨大的灾难,就会降临到大家头上!你们就是不听劝告,这怎生了得?

沈校长听到远处摩托车声响,知道大祸临头,当机立断,弄来个土喇叭,高声喊道:“本校谕告、本校谕告!”学生们一见校长声色俱厉,马上就静了下来。听得校长说:“本校谕告:各班班长,火速带领同学们返回教室,全体教职员工留下,有事相商,不得有误!”学生们不敢违令,只得悻悻退回各自教室。沈校长随即对留在场上的教工们说:“此番学生不听劝告,山呼口号,主要责任在于我本人,但在场为师为教者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所以都得前去向日本当局作出解释。是吉是凶,听天由命了!”说罢,便大步跨向大门。走到校门前回头一望,见全体教师,悉数跟来,人群里却多了三(三)班七个学生,其中就有林至安。想叫人把他们劝回去,但己来不及了,只得暗暗叫苦。

随着几阵撕心裂肺的刹车声响,日酋务濑少佐,带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皇军”、“皇协军”,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跳下战车。走到校门前一看,只静静站着一群教师、几个学生,集会早已结束。务濑没抓着个现行,心里十分恼火,他也懂几句汉语,“嗖”地拔出了指挥刀,吼道:“你的,什么的干活?”沈校长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解释:“我校林至安同学,考取了汪主席督办的省财经学校,把这个消息宣告了一下,如此而巳。”务濑的一个副官曰:“胡说!你们还呼口号、作讲演,有这事吗?”沈校长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务濑指着身后的一个汉奸:“你的,说!”那个汉奸,皮肉不清,长着一双刀疤眼,他恬不知耻地说:“沈校长,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在外边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又是高喊‘打倒什么’、‘还我什么’,你就老老实实招供了吧!”一个老师指着他说:“你这个认贼作父的无赖,你的话谁信?”那刀疤眼又供:“还有个林至安,上台大发厥词,说什么不给盗贼数钱,有这回事吧?”务濑怒吼:“林至安的,枪毙的有!”众匪徒就逼校长交出林至安。站在人群里的至安,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站出来与他们拚了,正想从人群里冲出去。但被周围的老师同学挤得不能动弹半步。这时,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三(三)班班主任、国文老师易慕周,一个大步跨上前去,指着自己说:“你们不要找林至安,他已远走高飞了,找也枉然。有什么事就和我理论吧!”易老师高声讲道:“日本人听着:两千多年前,你们的老祖宗徐福,受秦始皇所托,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去扶桑国寻找长生不老药,药没找到,却繁衍了你们这些子孙,你们身上也流着中国人的血,也该懂得些许中华礼节;但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学校开个庆祝会,也来兴师问罪,是师出无名,毫无道理!而唐朝鉴真法老,又三次东渡,传授佛教,告诫你们以慈善为本,你们也该有一点怜爱之心。佛法无边,忠奸必报!就不要再大动干戈了吧!”而这务濑少佐,听完了翻译,忽然哈哈大笑,用生硬的中国话问:“老先生,我们现在不是讨论哲学的时候,请问林至安的发言,是不是你授意的?”易老师说:“此话不假!他的发言稿,就是本人写的。难道写得不对吗?我问你,你们日本人,不偷不抢,跑到中国做什么?”这务濑一闻此言,脸色顿时涨成猪肝,也一言未发,跨前一步,挥起军刀,狠力往易先生胸前狠命一戳,然后把军刀一拔,鲜血立即从易老师的胸前喷涌出来,溅了务濑一脸一身。易老师大叫一声,立即倒在血泊中,冷笑了几声,就气绝身亡!站在后边的日本鬼子,端起枪,向师生人堆里一阵扫射,当场就打死了十来个。务濑又一挥军刀:“把他们统通带走!”说罢坐上装甲车,扬长而去。他手下的爪牙,有的押解幸存的在场师生,有的驱散教室里的学生,然后关起大门,贴上两个硕大的封条。可怜可叹这个“沈氏”校,苦心经营了二十六年,到这时寿终正寝了,而且是以一个悲惨剧的形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当然,抗战胜利以后,这里改成了金川“二小”,解放后又成了“实验小学”,这是后话。

“沈氏”初中的三十一名教工、七个学生,此时被一群荷枪实弹的“皇协军”黄狗子,押往离金川城西二里的油米厂日军宪兵队。

走在最前面的是校长沈培。他微仰着头,神情自若,徐徐走着,就像平日里信步在他家□□花圃里,怜芳惜草;就像在执监一场考试,从教室这头踱向那头,威严又慈祥。他在默默思索、微微愠怒、暗暗豪放——他深知,此去必是凶多吉少,老命难归。但是,这位学富五车的宿儒,早在无数先贤的著述中,解读了生死,直面了人生。“托体同山阿”,死,就是把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高山大地融为一体,何惧之有?

紧随其后的老师们,也一个个满挺胸、紧捏拳,一付大义凛然。他们抛却了娇艳的妻子、乖巧的儿女、慈爱的父母。也忘怀了生活的艰辛、名利的烦忧、待遇的不公。这些不同学科、不同阅历、不同年龄的为人师者,也知此番前去,命悬一线,但他们各自以独特的思维,来诠释生死:生与死,就是一个大大的圆,众人从这头走向那头,又周而复始,如此而己!生与死,就是一张琴,与其吞吞咽咽,倒不如悲悲壮壮。生与死,就如一幅画,与其画在渲纸上速朽,倒不如刻在石崖上,如云岗壁画,如敦煌彩绘,永不磨灭;只有国文老师们,他们正默诵着钟爱一生的诗文,那就是屈原《国殇》里的句子: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

身首离兮心不惩……

而被卵翼在教师队列里的七个学生,却有点怒形于色。林至安、马昭仪、王静如、邢兴、袁晃、龚一龙、张晶,这五男二女,双拳捏得铮然有声,两眼睁得火焰四迸,颈脖上的动脉,在急速跳动!他们原本是可以逃过这一劫的。当校长下令全体学生回了教室。他们七个更是坐卧不安。他们不约而同地编造了借口,毅然冲到至爱至亲的老师队伍中,与老师们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直到现在,他们也没丝毫的后悔。甘罗十三岁拜相,李世民十六岁统军,自古英雄出少年,能为国家分一分忧,能为师长们排一排难,乃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他们岂能让千载难逢的良机失之交臂?即使身陷囹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押解师生的“皇协军”们,也没放过这个耀武扬威的机会。在日本人面前他们是孙子,在新四军面前他们是熊包,可是面对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却张牙舞爪,大显淫威。

“老实一点,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一只歪戴帽、倒挂眉的“黄狗”,鸭公般地吼叫。

“你是土地菩萨放屁——神气什么?”有个教师讥讽道。

“嘿,你们死到临头,还敢顶嘴?”“鸭公”赶上前来就要动手,不提防被一只扫荡腿踢得摇摇晃晃、摇晃了好一阵。

而另一个长着□□眼的黄狗,竟乘机对两个女学生动手动脚。他先是用枪托抵住女同学张晶的后背,又得寸进尺地伸手,想拧王静如的手膀。旁边的邢兴,连忙伸拳将双方隔开。还不解恨,遂心生一计,遂对□□眼说:“长官,你真辛苦。”

□□眼一听高兴:“还是这个孩子懂事。”

邢兴又问:“你四十开外了吧?混了个什么职位?”

□□眼叹了口气:“四十三了,当了个小队长,还是个副的。”

“可惜了!这全怪你没有门道。”

□□眼问:“这么说,你有门路?”

邢兴招了招手说:“有!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眼真的凑上来了,邢兴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只要把一个人,送到日军司令部,马上就财运亨通,官升三级。”

“这真的吗?送谁?”□□眼追问。

邢兴提高了嗓门说:“你老婆,不!最好是女儿。”

“这这这……你要我当王八呀?”哈蟆眼这才醒悟过来,“我宰了你!”

“长官,不要动怒,你想想,你们许多长官,不是这么升上来的?”袁晃插言。□□眼一想现实中也是这回事,也就作了罢。

这支六十多人的队伍,就这样前行在乾坤颠倒、日夜难辩的岁月里。押人的和被押的良莠不齐、清浊分明。每个人都在人生的大舞台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演出了这一出悲剧、闹剧。不过其中有一个人,他此时最最焦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是别人,就是金川县维持会会长、“皇协军”队长马财满!

马财满是这队“皇协军”的临场指挥。别看到他此时人模狗样、呼三喝四,其实,他其时心里极其紧张。他倒不怕在押解途中,突发事端,让这些书生逃了,不好向皇军交代;相反,他倒宁愿这青天白日之下,倾刻间来一阵暴风骤雨,搞得天昏地暗;他倒宁愿麦田里冲出一队天兵天将,把自已的队伍,打个落花流水。两种情况,都造成一个结果:让这些囚犯,一个个逃之夭夭!他这样想,也并不是他忽然间良心发现,立地成佛;也不是畏惧他又干了件坏事,新四军要来秋后算账。他这样神不守舍,原因只有一个:在眼前这批罪犯中,有一个他独生儿子马昭仪!

这金川首富马家,虽家私万贯,但人丁不旺。到了马财满这一辈,己是三代单传。马财满年届四十,三房太太,还是没有生出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但叫马财满很没有面子,更让他担心的是,他的所有家产,将来会旁落他人!这能不让他寝食难安吗?再说,满街的闲言碎语,也听得他心惊胆寒。比如,有人说他们马家做事太绝,理当断子绝孙;有人说马家不近人情,即使生出一男半女,也是没长□□的!更有甚者,当众就编排他。一次同行酒会上,一个对马财满颇有成见的财主说了个黄段子,叫“句句真言”。那财主绘声绘色地说:“从前,有一个富翁,几房老婆,就是没个生养。那个最受宠爱的小老婆就到‘送子娘庙’去求子。她点了香,磕了头,就启唇祈祷道:‘送子娘娘,我万万想不明白,我们怎生不出孩子来!说我丈夫没用吧,他养的野孩子倒有一打;说我没用吧,我当姑娘时也怀过孕、打过几回胎!’这时,路过的尼姑听了‘噗哧’一笑。那小老婆以为是送子娘娘在笑,连忙说:‘菩萨莫笑,我说的是句句真言!’”满座喝酒的人听了笑得前俯后仰,而马财满愤然拂袖离席,发誓不生出个儿子来决不罢休!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在第二年,他就生了个儿子马昭仪,要问是怎么生出来。又是谁生出来的,却是又一段荒唐事、一掬辛酸泪。其中前因后果,暂且按下不提。而这个晚年得子的小昭仪,却长得方面大耳,聪明伶俐,马财满他视为掌上明珠,钟爱有加。可是,疼了十六年、护了十六年的心肝宝贝,半个钟头以后,就要被送进日本宪兵队,不死也得脱掉三层皮,怎能不叫马会长魂销魄散?日本宪兵队是什么地方,这个没人比马会长更清楚。打个比方吧,北平有个天坛,天坛东南角有扇门,皇帝当年祭天的牛、羊、鸡、猪都要从这个门进来。一过了这个门,它们就被宰、烹、蒸、煮,当作供品。从来也没一只牲畜,活着从这个门出来的。这个门,就叫鬼门关;而日本宪兵队,就是当今的鬼门关!一进这个地方,轻则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挨电烫火烙;重则剥皮抽筋,挖眼掏心!儿子细皮嫩肉,怎经得起如此折磨?万一有个好歹,马家从此断绝香火,马财满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读者可能要问:这马财满既是日本人的走狗,那他不会去务濑司令那儿去求求情,放他儿子一马?这一层马会长当然考虑过,坏就坏这日本人,是个填不饱的白眼狼。他高兴起来,与你称兄道弟;要是一变脸,就六亲不认,别说一个小小的维持会长,即便是汪记县长市长来了,也是眼睛一翻,一概不给人情!马会长不敢去冒这个险,无奈之际,他只得暗暗祈祷:“天地神灵,列祖列宗,倘能保佑我儿子马昭仪能逃过这一关,我愿倾家荡产,建庙塑佛,保证再不干坏事,重新做人!”话声未落,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弹响!寻声望去,弹烟竟升自远方麦田深处,心中大喜:“神灵果真灵验!”便对手下大喊一声:“还楞着,新四军来了,还不给我去追!”见喽罗们如临大敌,战战竞竞地追击放枪之人了,又对“沈氏”校的师生说:“你们老实一点,别想心思去逃,你钻进麦田里,我就找不到你们了?休想!”你们想想,这些老师、学生,哪一个不是高智商?他们从这句“你钻进麦田里,我就找不到你们了?”的话里,把个问号,听成了惊叹号,变成了:“你钻进麦田里,我就找不到你们了!”这分明是在暗示大家立即逃之夭夭!于是,师生们一个个飞也似地钻进了齐腰高的麦豆田里,如鱼归大海、鸟回丛林了!

十分钟以前,还是电闪雷鸣,十分钟以后就变成雨过天晴,事情竟来得这样匪夷所思、大快人心,真像一个武侠故事,或是一个影视大片!其实,现实生活中有些事,尤其发生在战争年代的,实在比这些惊险、精彩得多!它看起来是一种偶然,其实是一种必然。如果我把这谜底解开了,你就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话说新四军联络员谢峥,那天在王家与众人一别,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泰州新四军总部,见到了陈毅司令员,汇报了江海地区革命动态,接受了新的任务以后,就有意无意地介绍了金川有几个学生,想投奔新军的事。陈毅听得饶有兴致。连声说:“要得要得!”须知这个陈将军,乃是□□里著名的儒将,不但善诗能文,而且求贤若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新四军,是多么缺少像林至安、马昭仪这样的好苗子啊!连忙修书一封,让谢峥火速赶往金川,动员他们去盐城“抗大”学习深造。

谢峥岂敢怠慢,便乔装打扮,昼伏夜行,第三天清晨,赶到金川王家花园。一见姐姐谢钰,便知道了“沈氏”初中刚刚发生的血案,以及三十几名师生被押往宪兵司令部的消息。谢峥对姐姐说了声:“不用怕,我这就去搭救他们!”就疾忙从南货店买了点什么,潜至城外,在麦田里穿行观望。不多时,果然发现了押解的大队人马。又看清押送者,并不是日本人,而是黄狗子,心中暗喜。等到他们走到二十米距离,她就拔出□□,“砰”地打了一发,探探虚实。不想黄狗子听到枪声,以为是新四军来了,听得马财满下令,战战竞竞向麦田中搜来,师生们就乘机从麦田里逃光了。为了掩护他们,谢又在与师生们逃跑的相反的方向,点了几串刚从南货店里买来的爆竹,制造了一个新四军千军万马攻金川的架势。吓得黄狗子们屁滚尿流,爬在地上,不敢动弹。这才收起枪来,迅速撤离了现场。不一会儿,日本宪兵司令部里的鬼子,闻声前来增援,机关枪打得像炒蚕豆,掷弹筒打得像火流星,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收兵回去拿黄狗子煞气。

再说侠女谢峥,兵不血刃地营救了“沈氏”校师生以后,又神不觉、鬼不知地回到金川城内,走进王家花苑。大姐谢钰一见三妹来了,活像遇到了大救星,一迭声问:“怎样了?”谢峥回“放心吧,没事了!”谢钰说:“没事了算怎么回事?那静如为什么没回来?”谢峥说:“静如正躲在麦田里数虫子呢!日本人抓不着。”谢钰焦急地说:“静如这个死丫头,这下可捅了大漏子了,也是自作自受!你说她现在吃什么、喝什么?她长到十五岁,也没离过家啊!这下不被坏人打死,也非得饿死冻死!三妹,你说怎办哪?”话未说完,早己泪光涔涔了。而旁边的王靖听了却不耐烦:“孩子屁事没有,你就哭哭啼啼的,至于吗?没回家的学生,又不是你家静如一个;再说三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过的就是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也没见少了块肉——这孩子呀,就是要让她磨练磨练!”谢钰哪里肯听丈夫的,拉着三妹,就非让她一起去寻找女儿。谢峥笑着说:“现在去找?天还没暗,哪里去找?再说日本人还在找我们呢!你是找上门去送死?”谢钰这才不言语了。谢峥说:“大姐放心,晚上我一定找她回来,你别的事就莫管了,给我去买一大箱西亭脆饼。”说罢扒了几口饭,就蒙受头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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