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捋花打人(1 / 1)
咏姨从西楼过来,看到我的神色,一句也话也不曾问,只是吩咐厨房将饭食送到东楼,瞧着我没有动的意思,看了看阿好,只得吩咐又端下去。
我看着暮色一点一点从落地大窗上退了下去,灯火次第亮了起来,整个东楼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一点生气。裴钰从侍从室出来,有些踌躇,说道:“夫人,五少还在开会,不如夫人先……”,他顿了一下,道:“先回西楼休息。”我和李慕鄞分室而居,对近身之人算得上是公开的秘密。
我冷冷道:“我等!”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在车前那几声,几乎用尽我周身的力气,等到下了车,我才意识到嗓子哑了。但是没关系,我还有思想。
也许是声音中透出的寒意,所有的人没有再说话,壁上大钟的指针无声无息的滑转,外面园子里的花木在灯下影影绰绰,露出暗紫色的天际,今夜无星无月,但是无损于这枫园灯火通明,华光璀璨,可是那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灯光照不进的人心,何等黑暗。
李慕鄞零晨时才回来,远远两柱雪色的光打在窗上,裴钰和东楼的人迎了出去,马靴踏在冬日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冷而硬。有寒意袭人而来,他在我面前停住,阿照接过他的大氅,对大厅内的人打了个手势,众人鱼贯退到后楼里面去了。阿好捏了捏我手,到底被咏姨拖着走了。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仿佛略略有些透明,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霜冰。那一双眸子定定看着我,辨不出喜怒。我站了起来,一字字声如劈柴:“为什么殴打那些□□的学生?为什么将他们有的人抓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家天下的时代了,大帅还要搞兵强马壮者为天子那一套吗?那为什么不如伪政府来个复辟登基称帝来的痛快?又何必立什么国民法拿来做遮羞布?真真可笑!可耻!”我边说边笑了起来,只觉嗓子火灼了一般生生发疼,却觉得痛快无比!
李慕鄞面色一青,他的眸子仿佛冬日的夜空,有凛然的寒意凝聚其中,鄙夷道:“大抵多读了两本书,便个个都觉得可以指点江山,运筹天下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过如是。”
我讥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总比独夫来的好!”
李慕鄞一把抓住我的右腕,眼中有火似乎要喷薄而出,我只觉得被他抓到的地方骨头似乎都要节节断开,他森然笑道:“果然心有灵犀,连骂人都骂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惊,拼力挣扎道:“你把小顾哥哥怎么样了?”他陡一松手,我猛地向后倒去,重重跌入沙发里面,他蹲了下来,眉眼与我堪堪对平,说道:“要么,你今晚留下来,我就放他出去!”我看着他,那样的容貌,近看居然也瞧不出那里有些许瑕疵,仿佛披着画皮的鬼魂,下一刻就要吸人血髓,令人汗毛根根竖起。我胸中怒火翻涌,恨恨道:“你无耻!”
他更向前一点,鼻尖几乎要挨在我的脸上,说道:“我都是独夫了,还在乎无不无耻?”有冰凉的呼吸拂过我的脸庞,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道:“何况,这次是井水自己流过来的。”
大厅中落针可闻,我猛地向前,双手向下一压,他半蹲着被我忽然用力,一时卡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居然用不上力。头上军帽转了个圈滚落在地上,寂然无声,乌色的碎发散落在白皙的额前,灯光下,那个森冷的李慕鄞恍然也有了几分少年模样。
我俯下身去,牙齿恶狠狠噬咬着他凉意入骨的薄唇,李慕鄞猛地睁大眼睛,他想伸臂撑着坐起来,我重重踩在他手上,今日特意穿上的鞋子跟又细又尖,钉在他的手,他吃痛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呼,我更加凶狠咬着,直到口中的咸意越来越明显。我这才抬起头,他微微蹙眉,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我仔细看了看他发乱人歪的狼狈模样,伸手虚虚擦了擦他唇上淋漓鲜血,满意的拍拍手,说道:“被人胁迫的滋味如何?欺负人谁不会?难道女子平白就要含羞忍愧?你信不信我现在大叫一声不好。阿照他们会不会出来看西洋镜?”
李慕鄞恼怒的看了我一眼,我做势要喊,他闷声道:“他是警备戍的人抓得。”
我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差点摔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踩在他手上,挪出来一看,他那两只手背上各有一个青色的深窝。李慕鄞一声不吭,硬撑着挣扎了几下,忽然歪了一歪,脸色不由发白,有豆大的冷汗从他额上涔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