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说完，伸手拿开原本垫在玉佩下的厚绒垫子，把休书搁在了匣子最下面，再把垫子遮盖在上头，将玉佩仔细放好。
就这样把那封休书祭品般供在了玉佩座下，一道封存。
仿佛把他那些难言之隐也一概呈与仙逝之人倾听，恳求得到谅解。
他刚把梳妆匣摆回原位安置好，就听屋门被人一推，发出了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原本太过专心致志，听到这推门的动静，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果然是莫如悔。
镜渊看到他的时候，当真浑身打了个激灵。
莫如悔双手抱臂，面色不愉：“大白天的，如此神秘，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镜渊语调都在颤栗，压抑着些分辨不出的情绪。
莫如悔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再追问镜渊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有反驳。
他跟镜渊都这点好，知道彼此跟对方没太多可说的，所以很多事情对方既然不想说，他们通常也不再问，彼此都留有余地。
“长老在山脚了，即刻就到。”莫如悔淡淡颔首，用目光扫下他那一身微乱的寝衣，“收拾一下你自己，还是说你想这样带我见你父亲？”
镜渊回去换了身衣服，两人一同来到清云峰城主寝宫。
寝宫幽深僻静，值守森严，殿内熏香袅袅，中人欲醉。
城主镜鸿复面容枯槁静卧在床，莫如悔还未走到榻边，便从馥郁清雅的熏香背后闻到了一丝腐朽溃烂的气味。
是那种行将就木的老人，仿佛从内里开始腐烂的气味。
镜鸿复除了脸全身都盖在薄被下，脸色惨白憔悴几乎脱了相，骨骼轮廓却依稀还能捉摸到与镜渊相像的痕迹。
莫如悔微微拧了拧眉，轻轻揭开镜鸿复身上的薄被，只见他身上并无着物，躯干上一朵一朵溃烂的创面好似五瓣桃花，越往四肢越开得绚烂繁盛，簇拥堆叠在一起，到了手脚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莫如悔面不改色，探出指尖直接搭在他溃烂的肌理上。查了脉，又检查了他的口舌眼底，脸色渐渐阴郁。
他冷着脸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细如牛毛长约五寸的银针，未等诸人看清阻止，便手法极其狠厉精准的把银针彻底插入了镜鸿复心口。
“你做什么！”长老们顿时色变，即使是镜渊也瞬间蹙起了眉。
莫如悔并没有解释一句，默然抽出银针，只见上面并无任何色变，他闻了闻针上气味，不禁冷哼了一声。
霎时一股冰寒的气息似开了锋的刀刃，令在场诸人如芒刺背。
“如何？”镜渊连忙出声询问。
银针在指尖一闪，消失无影。
莫如悔沉默良久，淡淡道：“镜渊，我有话与你说。”
言毕却没有走开的意思，那便是让其余无关之人主动回避了。
在场长老面面相觑，迟疑着不肯走，有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镜渊安抚着阻止了，“劳烦长老们暂且回避。”
虽然诸位长老担忧至极，根本不放心莫如悔，但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他，也别无他法，只得吩咐侍者都退下，随后也一一退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寝殿内陷入诡秘的安静。
莫如悔依旧维持着那副沉思着的模样，垂下的目光全落在榻上沉睡不醒的城主身上，轻声问：“人刚救回来的时候，是否痛苦不堪，不得安眠，然而意识始终清醒？”
“是。”镜渊点了点头肯定，“后来夏寒先生施了个镇神安眠的秘术，才终于是睡了。可这一睡便再也没了神智，勉强能喂些水米，身上伤势日复一日越来越严重了。”
“夏寒倒是有些本事，安魂帖用得好，否则他恐怕撑不到我来，也活活折磨死了。”
镜渊忧心忡忡道：“有办法医治么？”
莫如悔的目光隐藏在纤长的眼睫后，沉吟了许久，方才掷地有声地道了一声：“有。”
镜渊心里猛地一松，明明尚未开始治疗、不知疗效如何，但知道莫如悔这样说了，就令人格外的安心。
“你父亲疑症，”莫如悔捻着自己的下唇，俨然道，“情况相当复杂，其中另有问题。先说伤势，这显然是中了桃花蛊，此蛊最恶毒的地方，就是中蛊者会意识清醒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逐渐溃烂腐化，最后变成白骨。安魂帖很厉害，令人失去神智不用活受罪，但是期限到了照样难逃一死。如果只是中了桃花蛊，不会如此棘手，问题就在于他不止中了蛊。”
镜渊悚然一惊，当真没有想到父亲身上不止有一种病症。
“你父亲还中了万象散，这是一种慢性的调和毒，万象散本身并没有毒性，几种毒之间相互牵制压抑达成了一种平衡，每次下毒剂量很小，根本察觉不出。但是日久天长，毒素在体内沉淀，这种制约的平衡就岌岌可危。拔出桃花蛊需要以毒攻毒，一旦服了解药，就会打破万象散的平衡，届时毒素彻底爆发，神仙也救不了，还会连累解蛊之人变成罪人。”
莫如悔面色凝重：“这夏寒倒是谨慎，没乱给你父亲开药，能耐确实了得。”
镜渊蹙起漆黑的剑眉，看着父亲憔悴不堪的睡容，心中煎熬不已。“你是说，我父亲身上中了万象散？难怪你要屏退众人。”
“这毒隔三差五服用很少一点，起码要年余才能成气候，不过到了后期一旦毒发无人可救。”
镜渊顿时沉默了，眉眼犹如玄铁浇铸而成，不动声色中埋藏着灼热刚毅的骨架。“照你所言，这种毒甚是阴险，平时检查不出毒性，一旦外因引动体内毒素失衡，便会快速毒发致死，神不知鬼不觉。”
“嗯。”莫如悔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戏谑表情，嘴角微翘，看上去便能感觉出那削薄的唇是如何柔软滑嫩。
镜渊不经意一看，仓促移开了目光。
“此事便拜托你了，需要准备何物尽管吩咐。”
莫如悔点了点头，淡然道：“万象散变化多端，除了制毒之人，旁人皆不知毒药配比。解此毒需要以毒攻毒，一旦配方有误差会害你父亲丧命。我尚要好好琢磨一下解毒方子，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解开，你莫要心急催我。”
“好。”
此后莫如悔竟当真是亲力亲为，从开药到配药，煎药到服药，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镜渊心知其中关窍，处处给莫如悔行便利，最大程度方便他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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