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莫如悔为镜鸿复看过了诊,便开始着手准备解毒。
对于镜渊搬家之事,莫如悔并未加阻止,反而命人把镜渊的东西全都清走,理直气壮直接霸占了东院。
看不顺眼的陈设全都撤出去,寝室的床首当其冲,然后大到屏风桌椅,小到幔帐窗纱,该替换的替换,该清空的清空,从头到脚重新置办了各种物件。再把近身仆役都换成水灵灵的小丫鬟,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使唤的得心应手。
莫如悔果断将采光最好的书房改成了药室,又堂而皇之搜刮了一遍天城医馆的珍藏,订了一大批药材,就终日埋头研起了药。
镜渊遂心如意搬到了西院,庆幸之余又有些郁闷,郁闷了没两天就变成了茫然——早在来天城的路上他就领教过莫如悔的挑剔,只是没想到会难伺候到这种程度。
莫如悔进东院之初就开了几个方子,示意雷打不动早晚要吃药盅,让人按时备好。他对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情,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结果第一天厨子就被莫如悔开除了,因为煲的药盅火候不够好,不合他心意。
好不容易请来新厨子煲汤一绝,煎药熬盅也十分拿手,没几天还是被莫如悔给辞了——因为菜色不合他的口味。
天城之人饮食习惯重麻重辣,几乎所有菜品都离不开辣椒花椒等辛辣之物。
而他喜清淡,诸多忌口,挑食挑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偏爱什么说不好,厌恶的倒是一堆,光是厨艺的问题就闹得东院焦头烂额。
好在莫如悔从来都是自己作自己的,也不管别人如何,要不然让镜渊跟着他一起用餐,吃得跟养生一样,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非得把人逼疯。
这回好了,镜渊主动搬走了,莫如悔彻底无法无天了。
晚上睡觉要点安息香,午后还要小歇,歇息之时点的又是沉香了。
从熏衣的香料,到沐浴的皂角,处处讲究到了刁难的程度。
诸如此类之事数不胜数,也算是让镜大少主大开眼界。
偏偏莫如悔阔绰得很,出手相当慷慨,开销再大也不用天城操心,镜渊愣了很久硬是说不出一句挑毛病的话。
傍晚时分,镜渊忙完门派事务刚回来,小鬟便来禀告,说莫谷主请他有空过去一趟,有事相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些急。”
有些急还说什么有空。
他敢打赌莫如悔原话绝对不是这个,大概说“让他回来即刻来见我”,才比较像他说的。
镜渊索性攀了墙一跃,直接翻进了东院,好几天没过来,一落地就愣了。
回廊下边,一棵不知长了多少年头的高大桂树下摆了一张软塌,上面铺着细软的狐裘,边上还有一尊小香炉。
这大冬天的,是要在院里乘凉么?
等他看清屋子里的摆设,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只有书房被改成了药室,现在除了寝室没遭殃,其他所有房间三面贴墙摆满药柜子跟架子,连堂屋也没能幸免。
虽然目前架子上还空荡荡的,但他毫不怀疑迟早会发展成绝命谷寝宫的架势。
角落里还有一些没有拆包的药材,垒叠摆放的极其规整,连捆绳的朝向都在同一边。
“……”镜渊看得眼皮直跳,闷哼了一声,“他人呢?”
随在他身后的小鬟先看了眼屋中的漏壶,确认了一下时辰,才道:“莫谷主散步去了,应该这就回来了。”
正说着,听到院里有问安的声响。镜渊回头一看,莫如悔已然进屋,不声不响抱臂站在身后。
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连曳地的衣角都不沾风尘,形如鬼魅。
“你来了?”莫如悔随意一挥手说了声上茶,小鬟福了一福连忙去了。
镜渊突然很能理解为何秋伯总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了。
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喜怒无常的错觉,偏生还有一种令人服帖顺从、无法抗拒的魔力。
想当初绝命谷一干亡命之徒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况天城一众下人,这才几天就唯他马首是瞻了,而他反而像个客人。
“坐。”莫如悔懒洋洋地摸了把椅子坐了。
镜渊一瞧发现这堂里居然只留了两把椅子,心里一阵无语,只好捡剩下的那把坐了。
他原本只是过来看看,真见到了人,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想开口询问父亲伤势,但这刚过了没两天,术业有专攻,莫如悔已经开始着手配药了,答应了不催促,也不好意思多问。
仿佛感觉到他的尴尬,莫如悔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道:“还算来的快,我就不怪你刚成婚就冷落新婚妻子了。”
一句话就成功把镜渊噎住了,僵着一张俊脸,精亮的眸子茫然极了。
莫如悔看他那副模样,笑意更深,显然调戏镜渊已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说话间,小鬟奉了茶上来,用的正是他从绝命谷千里迢迢带来的茶具。
想来莫如悔是很喜欢饮茶的,他来天城随身所带不多,除却一些路上应用之物,认真带上的就这几套心爱的茶具而已。
镜渊在喝茶这方面神经比较粗,一般来说他也品出不什么区别,只是解渴之物罢了。
但这回的茶清冽甘醇,呈在釉色青莹的杯里,更显汤色翠碧,还未饮便觉茶香满溢。他正好也渴了,一杯下去直觉满腹生香回味无穷,当真明显与平日所喝大不相同。
莫如悔见他喝的畅快,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
反倒是镜渊生出些暴殄天物的意识,讪讪小口喝了起来,不由一边心生感慨:这人是真讲究啊……连茶都换了如此上等的。
“你找我什么事?”镜渊问。
“怎么,我要是没事找你,你就不来了?”莫如悔轻摇着手中青釉茶盏,更衬得他手指匀长纤瘦,肤若白玉。
镜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上面,半晌道:“没有。你没事找我,我也来。”
“……”莫如悔足足盯了他数息,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镜渊有些纳闷,总觉得他这一笑,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教书先生遇到了驽钝的孩子,嘴里说着“孺子不可教也”,然后露出无可奈何又不甘心地笑意。
未等他多想,莫如悔开口道:“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制配解药需要几味比较特殊的药材,必须我亲自去挑,明天你陪我去一趟药庄。”
“嗯好。”镜渊点头应下。
茶烟氤氲,缭绕出一室茶香,一时间,两人沉默了下来。
莫如悔静静饮着茶,在这样安宁的氛围里怡然自得。
过了片刻小鬟进来请开饭,秋伯亲自将食盒送了进来,食盒里菜色素而清淡,做的极其精致,量不大却也琳琅满目——但只有一副碗筷。
镜渊:“……”
莫如悔感慨道:“哎,回你的西院吃香的喝辣的去吧,我这你吃不惯。”
镜渊:“……”
瀚岚天城虽然称为城,实际上势力范围覆盖了整条山脉,包含了诸多峰峦。
从某些角度而言,瀚岚天城与绝命谷很像,山门皆是藏于深山之中,门派极少涉世。
不同的是,天城经常有弟子行走于世,以惩奸除恶为己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几乎成了他们的代名词,只是从不以门派名义干涉各类江湖恩怨。
天城是宗门内部传承,对外极少收徒,除却入门入室的弟子,诸弟子的家人也都生活在天城里,山上是习武修行门内之人,山脚下便是正常生活着的百姓。山脉横贯南北,东西两端皆有极其繁华的城郭,与天城关系交好,世代受起蒙荫。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同下了山,镜渊本想去门内驻点牵马,却惊讶地发现路旁已有车夫备好了马车,而且是相当宽敞舒适的那种。
莫如悔径直走向马车,掀起门帘进去了。
镜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里距离最近的大城,骑马只需不到半日光景,真要坐马车恐怕要到傍晚才能到了,还得住宿过夜。
“愣着做什么?过来。”莫如悔一挑厚帘帷,从窗里看着他。
“骑马最多半日就到了,有必要坐马车么?”镜渊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