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鹊(七)(2 / 2)
洛明衣微微皱眉:“说。”
问苍又打了个颤,很是纠结地道:“公子,夫人不想让公子知道她让我去杀那柳期寻的事,公子还是别问了,总归夫人和我都是不会害公子的。”
“……”
班若竟想让这么个傻小子保守秘密,难不成是同傻人待在一起久了,那么精明的脑子也不好使了?犹忆西不知首先是该笑还是该疑惑,但好歹给了这主仆二人面子,死命把笑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皱眉问:“柳期寻是何人?”
问苍自然不答话,洛明衣低眼看着他那副为难的样子,脑际反复响起他方才那句话,只觉心火又涌了上来,转身拂袖而去。
见他连楼也不回、就这么气冲冲地走了,犹忆西也吓着了,忙追了上去。问苍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的背影,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该继续做班若交给的任务,霎时踌躇了起来,但还是觉得他的心情最要紧,只得也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东去、再看不见身影后,班若起身合上了窗子,又把绣墩搬去了原来的地方,掀开帘子、回到床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才又躺下去、合上了眼。
戌正二刻。
龙形白玉缀着长长的穗子在烛光下不断晃动,正系在一把通体呈檀色短剑的剑镡上。那剑只比普通三尺的半长再多一些,实在算不上剑,若再短一些便完全可以当成匕首看。
这“惜寸”剑是只属于他的、及特殊的一把佩剑。他其实并不长于剑术,反而擅用暗器,是“为君子所不齿”的。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君子”一些,才将本该作为一把匕首的惜寸改成了这样的长度,既好携带、又可光明正大地挂在剑璏上、示于人前。
这是保过他和他挚爱的少女无数次性命的爱剑,故而他也将十年前、最敬重的兄长赠予他的玉佩当作剑穗系在了剑首。他知道兄长也有同样的一块,不想竟在不久前、以扇坠的形制出现在了清越。
午后在书舍门口撞见问苍后,他直接去了竹林附近的凉月河区域。如班若所说,若是送“那三人”出来不久后便遇上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那就是在那里了,犹忆西也说出现大片尸体和血迹的地方就在河畔。那地方人烟少,只有一些平日里定时去河中捞鱼和贝壳的中年男子或是尚未志学的少年可能会驻足。他寻了很多人,有完全不知道那日状况的,有只看到一点便躲了起来的,也有在那场交战结束后才去了河边的。通过将他们给予的信息串联起来,直到酉时三刻,他才算彻底捋清了一切。
确实有一群人在河边打架,最后死去的是那帮穿了黑衣服的人。
一个女子受了伤,可她身边只有一个男子,最后抱着她走了。
那男子一袭鸦青色的衣袍,相貌不凡,手持折扇,系在上面的白玉龙形扇坠一看便不是凡品。
只有一个男子,一个。
有着与他酷似、一眼望去足以错认的相貌。
鸦青色的常服,折扇,龙形白玉的扇坠。
抱着她离开、更与她夫妻相称。
……为什么?兄长还是来了江南,来了清越,目的是什么,为何不与他直说?而若儿呢,又为什么不同他说实话,为什么要骗他?
他知道兄长不管是相貌、能力还是地位,都是值得任何女子倾慕的对象。所以与他三年未见的若儿见了兄长后,便被带走了心魂,不再对他……?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兀地将惜寸拍在桌子上,碰洒了正摆在手边的茶盏。还是满满的茶水倾洒了出来,已经不是很热,只溅了一点在他手上,没有烫伤。茶盏滚落到了地上,也没有摔破,茶托与盖子相碰的清脆声却是让他回了神。
他皱眉看向地上适才还被安置在一处、现却已分离的盖子、茶盏和茶托。明明茶盖和茶托是相互碰触不到彼此的,只能通过茶盏联系起来,一旦那盏茶被打翻了,原本稳定的结构也会被破坏掉,分崩离析。可失去了茶盏,那茶盖与茶托却莫名地碰在了一起。
他不觉又怔住了。坐在对面的饶似远也低眉看了看那盏被打翻在地上的茶水,与犹忆西对视了一眼后,叹了口气对他道:“我竟不知班若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群陌生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