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鹊(七)(1 / 2)
以问苍那颗简单得近乎愚蠢的脑袋,不让他知道,怎么可能呢?
大约两刻钟过去,班若特意搬了个绣墩放到窗边,坐上去、手肘支在窗沿上,眯起眼就往下看,很快便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捕捉到了问苍的身形、此时正抓住了一个路过男子的手臂不知在问什么。那男子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他便放了人,很快又去抓另一个。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应当与以下设想差不了多远。
问苍:“请问你是柳某某么?”
男子:“不是。”
问苍:“请问你可知道柳某某在哪里么,夫人让我杀了他。”
男子:“……你有病?”
就在不久前,她刚示意他去把跟洛明衣搭过话那个姓柳的男人杀了,他就又沉默了。她本以为他是想拒绝这种杀人的勾当,不想他纠结的却是:“夫人,我不知道他的模样,只记得他的声音。”
她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更好,能把事情再闹大一点。心中虽暗笑,面上却是恼怒道:“我管你这些?你就是从街西一路给我问到街东,也必须把人给我找着,利落地整死!”
他自然是为难的,但还是领命而去了,至于用怎样的方法去找——当然是她方才说的那种了。既是头脑简单,就得需要有人一步一步耐心地去给他指示,他想不到办法,而她又明明白白地给他说了一个办法,他自然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再大概估算一下街上男子的数量和街西到绝雅书舍的距离,以问苍的速度,两刻钟怎么也该够用了,她便准时来看热闹。
问苍平日里何时像现在这般抛头露脸过?他的离开必然会惊动仍在这间书舍里的明衣,之后再按照她所想的发展下去。就是明衣没发现,问苍还记得那柳期寻的声音——那家伙既然敢出面来挑事,就一定有后招,现在必然还留在清越,问苍就这么坚持地找下去总会找到的,到时候再杀了,更是省事。
只是她首要的目的还是明衣。自他回来后,她就明显能感觉到他哪里不对劲,再加上离那个日子也不远了,故而更加敏感、更加确信他一定出了什么不想与她直说的事。可他在被那柳期寻挑拨了后首先选择直接来问她、而不是动用手下人去调查,她便也想只从他口中听到真相、而不是去问犹忆西和饶似远。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却是,明衣才回来几天,这么快就又有人把手伸到清越、且是直接伸到他身上来了!借那狗皇帝与她相见的事来刺激他、让他胡思乱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定还留了后招,为的便是逼他生出逆反之心来,坐实了那些朝臣口中大逆不道的罪名。
心头就有一团团火直往喉咙里冲,她却是笑了,虚合着眼看向已经从绝雅书舍门口走出来、刚好碰见正胡乱骚扰人家的问苍的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十指渐渐曲紧,眸光也越发寒冷。
她便是要看看他们的后招到底会是什么高超的手段,也要让他们以为她已入了圈套,让他们知道即便他们把那后招使出来、她依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不管是谁,只要对明衣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就别怪她让他们死生难求!
尚在三楼的清河雅间、还未被诊完脉,洛明衣便察觉到原本隐匿在绝雅书舍楼顶的问苍消失了。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事,不想过了两刻钟还未回来,便打算去寻。
更不想刚一出门口,就见那平日里连头都不愿抬一下的问苍正睁着一双亮极的大眼,死抓着人家公子的手腕不放,嘴里还说着什么“柳期寻在哪里,快告诉我柳期寻在哪里”,饶是一向脾气好又宽和待人的他也不由沉了脸,更沉了声音唤他:“问苍。”
几乎是下一瞬,问苍便消失在了原地,吓了刚还被抓着手腕的男子一跳。又是一瞬,他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兀地单膝跪在洛明衣身前,耷拉着脑袋,声音恭敬有力:“公子。”
那男子像看怪物一般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赶忙跑走了。刚走出来的犹忆西刚巧看到这一幕,更难得见他的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凑了上来,想看看这平日里异常老实的问苍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有过明确的指令,无论出了什么事、到了哪里,都不许骚扰当地的普通居民,问苍向来将他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今日怎么如此胡来?他甚至不想多说一个字,眸光暗沉,语气也更冷:“原因。”
听得出他生气了,问苍颤了一下,可又想起方才夫人叮嘱过不能让公子知道,更自以为此事让公子知道了、公子一定会恼了夫人,如此一来公子的心情就更不好了。在他心里,无论什么都没有公子的心情重要,平衡过后,问苍只得咬牙道:“回公子,我在寻人。”
犹忆西笑得跟花儿一般,走上前来瞥了眼身旁已经从白玉变成墨玉的男子,不禁挑逗道:“问苍这是要寻谁去,脸都舍得抬起来了?”
他只听洛明衣的指示,此时便只当犹忆西的话是耳旁风,不回答,更不抬头。
犹忆西撇了撇嘴,臭小子,这么快就忘了当年是谁帮他留在明衣身边的了。且他还是个轩主,他又是绝雅轩排名榜首的护卫,居然一点上下级的理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