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法犯法（1 / 2）
林亦清一句话仿佛化身无形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不大的会议室上空。大家都绷着脸一声不吭，其中以秦劲脸色最为难看。
果然没过两分钟，秦队甩在会议室桌子上的手机便猛地震动起来，“嗡嗡”地带动桌面一起颤抖，同时还催命似的原地打转，让秦劲僵硬的面部表情跟着抖了两抖。
他哆嗦着伸出右手捞回了手机，左手竖起一根食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仿佛是在提醒大家跟他一起做好准备，然后清了清嗓子，像是担心对方扒着电磁波跑到他面前一样整理了下面部表情，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秦劲只觉自己按下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松开，对方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便分毫不差地吼进了他的耳朵。他赶忙将手机拿远了些，觉得自己的右耳像是被戳了无数个小窟窿，深刻地体会到了为什么说波也有粒子性。
“秦劲！你他妈干什么呢磨磨唧唧半天才接我电话！还没起床呢吧？！”
秦劲空着的左手用力在裤子上抹了一把，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哪儿能啊！早起了，组织大家正开会呢……”
“亏你还知道着急！他奶奶的，还‘猫头鹰’！没完没了了，这是想搞恐/怖/主/义咋的？！”
“哎您消消气，网上那些都是博眼球的，怎么危言耸听怎么来……”
“你甭跟我这儿废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提高了好几分贝，惊得秦劲的小胡子险些飞出脸外，“要不是危言耸听，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活蹦乱跳？！早被那帮狗娘养的黑社会残党一包炸/药送上天了！”
说到这儿，电话另一端的人突然自觉失言一般，喘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总而言之，这事儿你必须给我速战速决。跟你的人说，没揪出那个王八蛋之前都别给我吃饭睡觉拉屎！网络这边我先找人联系，看能不能把风声压一压。市局那边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得找过来，我可以先替你兜着，但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
“没问题！一个礼拜、不、五天之内绝对给您交代！这事儿真得谢谢您了！”秦劲边说还边点头哈腰，仿佛真人就在他面前，“我办事您放心！”
“放心个屁！”对方一点面子不给，来了个当头一棒：“之前不说，就最近这一两年，你办事就基本没利索过。怎么？老糊涂了？你这比我还小两岁呢——反正我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再出幺蛾子自动自觉给我滚蛋！”
顾局的嗓音即便隔了两台手机加几公里的空气，穿透力依然很强。秦劲虽没开免提，却依然无法阻止声音漏到身边人的耳朵里。他看了眼一旁淡定玩手机、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林亦清，觉得自己的脸要被丢光了，正讪讪准备挂掉电话，却听得那头本要偃旗息鼓的声音突然又有了后文：“那谁，小清在你边上吗？叫她接电话。”
于是整个刑侦支队一齐听着前准副队甜得有点发腻的声音回荡在还未消散的凝重空气之中：
“喂，顾叔……啊我挺好的……嗯，没事儿不累……哦那个呀，您不能加香油，要加色拉油……嗯对，然后要打出很细的泡才行……哎不对，面粉要用高筋的……您还是重新来吧，下次我去您那里教您……没事儿，反正都失败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好，您身体挺好的不用注意了……嗯嗯，那我先挂啦！”
众人：“……”
原来刚才着的急上的火都是假的……
令人绝望的清晨会议在小棉袄林亦清的在线烹饪课堂中恹恹结束。秦劲耷拉着脑袋分配了任务，宣布散会，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叫住了肖竞：
“小肖，你等一下……你刚来，这两天肯定挺辛苦。这样，你不用跟着大家一起加班，周末让小清带你周围转转熟悉下环境吧……我知道你是本地人，但最近这几年明东变化挺大的。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让小清给你讲讲，她年纪不大，但该懂的都懂。”
一抹微光在肖竞的眼中倏地闪过，她习惯性地轻轻挑了挑眉，目光定格在女孩的脸上，刚好撞上对方眼中有些露骨的敌意。不知怎的，肖竞觉得这小丫头绝对不像秦劲说的那样，该懂的都懂。
林亦清没多看她，转过头冲着身边的男人十万个不愿意地摇了摇头，故意将声音压低到肖竞刚好能听到的程度，对秦劲“耳语”道：“我不想陪老女人逛街。”
肖竞：“……”
老女人倚老卖老、毫不客气地忽略了林亦清的感受：“感谢领导，那麻烦林副了！”。
这“林副”的称谓从肖竞这个正牌副队口中说出，颇有讽刺的意味。肖竞成功地看见“不想陪老女人逛街”的林妹妹脸色黑了黑。
秦劲觉得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绝对是人生最艰难的事，尽管他对此经历颇多，依然不能适应。他的小胡子痛苦地颤了两下，又给身边的女孩来了个摸头杀：“乖，你好好陪肖副，等这案子结束我带你去吃海鲜自助。”
看到被豪华自助餐诱惑的女孩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默默在心里计算起那点可怜的工资。
周六早晨七点多，刑侦队门口是一片难得的清清静静——虽然这片清净不见得能维持多久。林亦清大公鸡似的背着手溜达到门前，用大有要分道扬镳之势的语气“客套”道：
“肖副您这两天奔波实在辛苦，我看这四处逛逛就先免了。您赶紧回去歇歇吧。”
——正好我也可以回去歇着。
可肖副队却脑子缺根筋一般，愣是“没听懂”她的话外音，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我一直想着要回来到处看看，这正好有机会……”
谁知林亦清是个客套话说不过一句的小年轻，还未等肖竞舔着脸嘚啵完，便彻底抛弃了方才从会议室里带出来的一点还算甜美的少女气，冷下脸打断她：“没跟你客气，你要逛自己逛去，我要回家睡觉。”说完扭头就走，给身后之人留下个堪称教科书级别傲娇的纤细背影。
肖竞倒也不恼，安安静静地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着。林亦清见对方跟了过来，有些烦躁地加快了步伐。奈何对方有着高配版的大长腿，似乎连油门都不用怎么踩就能稳稳地保持车距。
意识到这一点，她索性踩了刹车，转过身来盯住对方的眼睛。
“怎么？肖副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到我家逛逛？”女孩的语气是戏谑的语气，可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带来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就好像她身上穿着的大了一号的长袖衬衫一样。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手下人心心念念的海鲜自助没了着落。当然，你若是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我也很乐意。”肖竞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林亦清的嘴唇微微抖了下，吐出几个字：“我的海鲜自助用不着你……”
“操心”两字还未出口，肖竞却突然收敛了一脸的调笑，图穷匕见地压低了声音：“林亦清，你不爽我也好，想赶我下台好继续你那副队的美梦也好，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我就是你的领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面对领导起码保持下基本的礼貌——你以为我乐意陪你玩小孩子过家家？我是有正事要跟你坐下谈谈，你来还是不来。”
一米八的肖竞往哪儿一站，都自带两米八的气场，只是平时总摆出副一本假正经的样儿，才没给人带来压力和疏离感。可当她一瞬间踢掉一个“假”字，真的板起脸教训起人来，那种冷厉逼人的压迫感便一瞬间释放出来，让人气都不敢多喘。
肖竞发表完此番训话，便就着发射出去的能量观察起林亦清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丫头和她自己截然相反——天生长着副犊羊的脸，就算骑到人头上来撒泼，估计别人也当她小孩子玩闹。此时的林亦清更是被她一番话给唬住了，有点呆呆地杵在原地，显得颇有几分狼狈。
肖竞心里偷着乐了乐，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对结尾不带任何商量语气的问句做出反应之前，便飞速地把泄露出的气场收拢回来，换上了之前哄小孩似的神情：
“行了，别饿着肚子当电线杆子了——走，我看那边有家餐馆，今天领导请客。”
不经世事的小林警官彻底被这教科书级别的“打一棍子、再给颗糖” 给缴了械，闷不吭声跟了上去，也不知道是被肖竞训怕了还是被免费的早餐给诱惑了——总之这场短暂的战争就这样以肖副队压倒性的胜利告终。
小兔崽子，想跟老子斗？下辈子也别想了。肖竞走在人气渐旺的街道上，觉得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
林亦清被肖竞坑蒙拐骗着在西环区商业街上到处吃喝玩乐。困劲一过去，她倒也不急着回去了。反正有土豪领导掏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