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2 / 2）

自己莫名其妙轮回了几次，李小涵却也没回嘴，只是淡淡道：“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就不能找你了？！”女孩夸张地努起嘴。“你最近怎么回事？看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啦？”说着，她一下子把爪子按在了李小涵的额头上。对方被电到一样皱着眉后退一步，躲开了脑门上令人不适的热度。

“对哦，你不喜欢身体接触。”女孩收回手，自言自语道：“也不烫啊…莫非你…” 她拖了会儿长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亮起来。

李小涵稍带疑惑地偏过头来，对方却停了话头，嘿嘿一笑：“今天晚上的烟花大会，听说南天邀请你一起，你拒绝了？”

李小涵叹了口气，对八卦传播之迅速感到无奈。“是。”

“哟，拒绝了校草的邀请，是要留着陪我去吗？”女孩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十颗牙。

“得了吧，我一去大家就都看着我发光发热了，还看什么烟花啊。”李小涵冰山美人的脸总算有点松动的迹象。“我应该是不会去了。”

“应该。”女孩咂摸着这两个字的含义，瞪圆了一双杏眼：“难道你还在等着那野草邀请你？”

“什么野草，”李小涵不满道，“他有名字，叫秦锐。”

“我说李小涵同志啊，不是我说您，您一大校花，品学兼优，放着同样品学兼优的校草不采，为啥专挑那……路边，的野草采呢？”

她本来想选择“下水道”一词，在瞄到身边少女脸上有些可疑的桃红色后，硬生生咽了回去，感觉满嘴都回荡着那股味儿。

“他其实挺好的，虽然人不算多帅，但特别勇敢，对我也好，他爸还是刑侦队长……”

“而且还是隔壁的。”女孩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成绩不是评判一个人好坏的唯一标准。”李小涵的语气微微带了些急躁。

“好好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不，出潘安，你自己开心就好。也不知道你是真喜欢假喜欢，”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可就陪我家那位去咯，别怪我不仗义没叫你——哦对，说不定还能看到猫头鹰殿下的华丽表演呢！”

“啊？”

正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打断了两个小女生的闲聊。

“呀预备铃响了，你自己回去搜去。”说完，女孩迈开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很快便没了影儿。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刚来没俩月、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小眼镜。他说话语速飞快，且讲话时上下两片嘴唇像是粘在了一起，颇有腹语演员的天分。

李小涵盯着他的嘴，上下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被传染。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注意力从那张嘴上转移开来，却再也听不进去他讲了些什么。

窗外的视野被对面校外的居民楼挡了个结实，灰白色的大理石砖在阴影里泛着冷冰冰的光。李小涵盯着看了一会，浑身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是错觉吗？她想起今天早上等车的时候，又隐约感觉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人在盯着她看，昨天也是，前天也是。那目光森森冷冷，极具穿透力。可当她猛地回头，却又倏地消失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近两个月了。

李小涵自认不是个容易捕风捉影、神经过敏的人。可这回，即便她没有确实地看清楚，她还是明白自己是被人跟踪了。而且长期经验告诉她，这次的跟踪者不似之前无数鬼鬼祟祟的追求者，她感受不到那目光中的或羞涩或狂热，对方似乎只是为了跟着她而跟着她。更准确的说，她感觉自己是被监视了。

一只麻雀停落在玻璃外的窗台上，啾啾地叫了两声，随即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入翅膀下梳理羽毛。

李小涵注视着窗外活物的动作，一个念头突然闯入。

她瞅准腹语演员背朝观众奋笔疾书时，从书包的暗袋里掏出手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浏览器搜索栏里敲出“猫头鹰”三个字。

显示“未搜索到匹配项”。

一种可爱的小动物无缘无故上了黑名单，李小涵轻蔑地挑了挑嘴角。

她按了三下删除键，用颜文字画了个小鸟样子的图案进去。点击“搜索”后，屏幕上满是各种吸引眼球的标题。第一条是个以小鸟图案为名称的网站链接，李小涵的拇指在上面停留片刻，轻轻点了进去。

网站的背景以黑色为基调，右上角巨大的猫头鹰图案几乎占据页面的半壁江山。正中是三个大字：“夜已深。”

李小涵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了下网站制作的粗糙。她稍稍往下滑动了下界面，露出左侧最下方的一栏：死亡预告。

页面卡顿了几秒，随即刷新出一条条匿名用户发布的帖子，一页少则几条，多则几十条，竟足足有几百页之多，清一色是对一次死亡事件的预告，大部分包括了详细的死亡时间、地点、人物、死亡方式等等，下面还有点赞和各种评论。列举出的死法可谓千奇百怪、包罗万象，有些看了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堪称“死神来了”的网络直播版。

李小涵随手翻了翻，居然还有一条的受害人名为“死眼镜”，死因是“感冒时讲话太快嘴唇粘在一起把自己给憋死了”，吓得她连忙抬头检查了下讲台上的演员是否安然无恙。

她快速地将页面往下拉，在第一页底部找到了一则帖子：“8月20日午夜12：00，中央广场”。

相比其他或为泄愤或为博眼球的黑色段子，这一条简直索然无味到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考虑到这个时间地点的特殊性，倒也还有寥寥几个赞，下面一条评论：“希望能在美丽的烟花下看到猫头鹰殿下的精彩表演~”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说的。

李小涵略带烦躁地关掉浏览器，刚准备把手机放入桌斗，机身突然轻声一震，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今天晚上一起看烟花吗？”

李小涵的脸倏地一红，急忙四下看了看，像是生怕别人看到，又像是生怕别人都没留意。

“嗯好~”

“我们学校西门外面37街那边新开了家咖啡厅，叫‘糖味小咖’，据说甜点挺不错的。不然咱们晚上九点半在那里见面，我请你吃点东西，然后一起过去？”

“嗯嗯太好啦~我正想去尝尝呢，谢谢你啦~”

“谢啥，请你吃东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李小涵抿了抿嘴，用力把不安分地想要蹦出来的傻笑打了回去。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我爱你。”

她小心地捧着手机，猫着腰凑到屏幕前，做阅读理解似的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颠来倒去念了好几遍。可不知怎得，这三个字却突然变成了有声读物在她耳边炸起，好似她内心中那个小小涵突然钻出了体外，把她在想些啥大声公布了出来，惊得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把头扭向声音的来源。

然后她便经历了人生最恐怖的真实：眼镜男正站在她的侧后方，手里拈着根粉笔头笑了起来：“哟呵，李同学，上着课还不忘异地恋，不错嘛……怎么？想去隔壁啦？”

她觉得本来瘦弱矮小的数学老师，在这一刻形象骤然变得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