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1 / 2)
这一日,带着斗笠,遮着眉眼,子夜又去凤凰山取银子,回来的路上,林赛男已经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了。那神色就差手里添把刀或者打狗棍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寄居在戏班子,眼睛却盯着别家好看的姑娘,这名声渐渐吹进了他们的戏班子,吹进了赛男姑娘的容不得沙子的耳朵里。
她约他到另外的街上走走,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他们在大街上走着。
“你有些事瞒着我?”
他摇摇头,“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
“那什么是你认为重要的?”
子夜沉默不语,那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能告诉我么?”
“我说不上来。”
“你是不想说。”
“我以前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是睁眼闭眼,不过事吃好喝好睡好,三好人生。可是我后来遇到一些事,就困惑了。”
“你遇到过什么事?”
“我遇到过一些坏人。”
“原来你是一个胆小的人,怕坏人。”
“嗯。”
“既然胆小,为什么还花心?。”她执拗地看着子夜。
子夜笑了,“花心和胆小有什么关系?”
“那你是承认你花心了?你花心在我这里就是坏人,我不胆小,我不怕坏心,我会想办法对付坏人,折腾坏人。你胆小,你害怕坏人,你就不害怕我么?你难道也觉得我像你一样是一个胆小的人,可以任由你拿捏?拿捏完了,重话都不敢说你一句,更不要说什么恶语相向了?你是铁了心从一开始就想这么欺负我是吧?”
她一口气说个不停,像是给子夜下了一场冰雹雨。
“赛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个作践自个儿的丑事?为什么要去偷看别家姑娘,为什么要去尾随你都不认识的姑娘?这天下还有比你更恶心的坏男人么?”
“赛男,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有那么坏。”子夜想辩解。
“你还想要多坏!就这样坏的还不够么?你,你,你气死我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趁我在做出抱负你的事情前,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要再到戏班里来了。戏班子不是你这个人渣践踏的地方,你再敢回来,我就让我哥打断你的狗腿。”赛男哭着跑了。
子夜愣愣地在大街上伫立了一会。
无论你有没有喜欢过那个女人,被她当街这么一番臭骂,心里总不是滋味。
在他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以为是坏人,扭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上去不像恶人。
“我可以帮到你。”小伙子笑着说,好像他很知道子夜现在的难处。
“你,”子夜被这个脸生的小伙逗的咧嘴一乐,“你谁啊,就这么大言不惭,不分远近,你什么人啊,你帮我,你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再说了,我需要你帮么?你帮我,这临安城有这么多好人吗?”子夜之前在赛男跟前憋了一肚子话,现如今找到尿壶了。
“我姓冯,单名一个益字,”那人甚有礼节地一躬身,那姿势颇有玉树临风之感,“是一个读书人,家里一直盼着我科举成名,但是我痴迷于戏文,喜欢听戏看戏,也偷偷地学着写戏,那个姑娘威胁你这个浪子再敢回去就打断你的狗腿,家父也是如此威胁我,若是被他发现我不好好读圣贤书,还在写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就打断我的狗腿。所以我和兄台一样,都有难言的苦衷。”
“原来这样,冯公子,幸会幸会。”子夜被说了心里一软,当街一抱拳,算是给刚才说的冲话赔礼了。
冯益再回礼,“我其实注意兄台和贵戏班子有一段时日了。”
子夜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我一俗人,冯公子注意我作甚?”
“兄台看看这个,”小伙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精美的丝绸包着的东西,翻开绸子,他递过来一东西,子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话本,他粗看了几句词,写的不错,有些意思。
“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抛开不错的话本,但但是这小伙子的谈吐气质,用的丝绸编织的秀美,子夜就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家教非常好的富贵人家的子弟,他对他的好感大涨。
“我看遍临安城的戏班子,这瓦肆之内尽数你们戏班子的戏最差,几近无人赏识,人家的勾栏总是宾朋满座,你们的就冷冷清清,你们班主现在应该连勾栏的租子都快交不起了,离开临安那也是早晚之事。你拿着这个,交给他,就说是你写的。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对你感激涕零,必对你百依百顺。你有如此才华,对戏班子如此出力,刚才那个姑娘对你再有怨气,也会被抹平的。”
子夜想想,这人说的有道理啊,“那冯兄弟为何如此帮我啊?这大恩如何言谢?”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把这话本交给令班主,并掩盖下来,假说话本是你写的,兄台就算是报了我的恩情了。”
子夜一愣,没听明白。
冯益解释道,“我日后不敢再忤逆父亲大人了,定要苦读圣贤书,谋个功名。这耗尽我精血写就的话本,我不忍就此湮灭,岌岌无名于我手,假托兄名,得令光耀勾栏,兄台也算是了我平生一大心愿。这对于小弟来说,也是一份莫大的恩情的啊。”
子夜这才明白了。对着冯公子深深作了一揖。
拿着话本回到勾栏,戏班子一众人等正在吃饭,看见他走进来,一个个放下碗筷,纷纷恶意满面的站起来,看来是撕破脸皮了。班主抢先一步上前,劈头盖脸就骂,“你还是不是人?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你丢尽了天下儿郎的脸面,不找根绳子自尽,不去投河,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那一幕子夜想其实他们不需要新话本,只要把子夜和赛男的故事演出来把这一幕原封不动的搬上勾栏就可以了。
他努努嘴,用右手手指敲了敲左手里的话本,递给班主,“您老先不要那么大火气,你先看看这个?”
“不看,什么鬼东西!滚,快点滚,是不是让人打你出去?”班主气头上,接过子夜的话本,看也不看,一把就给扔了。
“一个让你的戏班子在临安城大红大紫的新话本也不看?你是不是疯了?”子夜一蹦三丈高,想要冲进屋子里,去捡回那本被扔掉的话本。戏班子里的一众男人,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们上前扑到子夜,对着他的不要害处就是一阵鼓点般的拳脚。
“打,给我狠狠的打,打的他爹妈都不认识。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欺负我妹子。打,使劲打!”
等到见了血了,子夜的衣服上也脏的再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众人才停住了。
子夜挣扎着擦擦血,然后吃力地站起来,不理睬那些起哄那些打他的人,他晃晃悠悠的对班主说,“那个,那个话本真的可以帮到你。”
“你,就你?”班主看笑话似的看着子夜,“你是不是哄人骗人弄得自己都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滚,赶紧滚,要是老子一会心里还不舒坦,老子亲自下手打死你。”
子夜嘿嘿一笑,转了身,就想走了吧,走了几步,他想到自个儿其实无所谓的,他回来后结果如何,他并不在意,他在这临安城里在乎的只有一个背影,其他的对于他真的是如梦亦如幻,但是他只是觉得对不住那个冯兄弟,一个也是要被打断狗腿的人,却依然写出了那么好的话本。那话本里的情和爱,是那么的感人。如果不是当下的他,一个被一个背影开了窍的他,一个忽然活明白了的他,哪里会懂的那些情和爱。现在真是刚刚好,他什么都懂了,懂的了苦情之苦。他觉得那个话本就是给他和他的那个可能寻找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的背影写的。而为了这寻找,他被人骂为花心,人渣,被人真真正正的践踏,值得么?他问自个儿。
“祖师度我出红尘,
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
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
须识无形却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