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1 / 2)
屋子里安静了很多,只有捆绑老马的铁链因为他的崩溃跟其他刑具碰撞的急速的当当当的撞击声,奥,还有那可怜的翠云的抽泣声,“带她出去吧,别吓着她,她的爹不疼爱她,我们不能学她这个无情的爹。”
临出牢门时,高庆裔最后一次问老马,“你听好了,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女儿重要,还是回答问题重要。”
牢房里终于宽敞起来,狱卒和那条狗也都走了,只剩下老马和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他们并没有把凌迟酷刑执行到底,毕竟那玩意主要是用来吓唬老马的,老马不吃这一套,再演下去也无趣。
“老爹好样的。”
老马乍听到这几个字,愣了一下,牢房已经被狱卒反锁了,牢房内,牢房外并没有其他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说话?很快他就明白了,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对面那个同样被折腾的不轻的年轻人,他声音嘶哑,低着头,应该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多日昏沉的,想来刚刚恰巧醒过来,应该是听到了高庆裔对老马的问话。
“呵呵呵,”老马强忍着身痛心痛,含混不清地苦笑起来。
“论年龄,我可能年轻不少,毕竟我还没成过家。”原来是一个年轻人。“如果是我,自己受多少酷刑,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可是如果心爱的女儿牵连进来的话,我还是不行,我会挺不住的,我一定会招供的,他们想让我说什么,我就会告诉他们什么。”年轻人断断续续,气息微弱的说着,“我是不是一块软骨头?”如果年轻人可以抬起头来,如果年轻人不是被打的满身满脸血污,那么老马想,他一定可以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见善意的自嘲。
那是一种高贵的东西。
牢房里响起了抽心的哭泣声,那是老马。
“我们这样做,对,对么?我也问过自己,”年轻人似乎也流泪了,那些泪水打湿了他年轻的声音,“为了一个匡扶天下的虚名,丢掉再也拿不回来的性命,值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可是,谁能永远活着?如果每遇到一个过不去的坎,就软骨头,就举手投降,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我这几天在想,也许人的一生,无论长短,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应该就可以了。不能太贪心。”年轻人这些话说的很漫长,他说完的时候,老马已经停止了抽泣,“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马扩。”
“刘-正-彦。”
“就是跟随苗傅将军起事的刘将军?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啊。”
然而牢房里再没有回音,老马竖起耳朵能够听到的,也只有年轻人两条被横着捆绑的胳膊上残留的几滴血掉进地下血泊中的滴答声,老马不忍去看那血腥,耳朵里脱离了眼睛视线的束缚,就会有干燥的牢房里下起了阴霾的雨的幻觉。
那个年轻人在那天下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