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临平在临安的东北,正好掐住吴江和平江来临安的要道,吴江和平江就是后世的苏州一带,宋时在那里设立了平江府。临安的西北方,莫干山的东麓,也有一条从江宁过来的官道,这个方向苗傅交给了刘正彦去把守,他要防备的是刘光世。“刘光世两个月前刚刚被五百金军击溃,被从江北赶到江南,一个靠着父亲荫庇爬上来的人,一个庸将,他没有勇气敢率众南下的,你对他只需备,不要让他偷袭了你即可,另外你需要下心思的,是务必细细注意通关的可疑人等,一旦遇到成股成队的可疑人众,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轻举妄动,放他们进入临安,我自有应对的法子,你只需立刻派人快马来报我就可。”
“末将得令。”
刘正彦也走了。
苗傅料定金人进入临安,一定会走左翼莫干山这侧,从江宁下来,路近,莫干山常有猛兽出没,伤人不少,是故行人胆怯,就近道路多不有人行走,这就更趁了金人遮掩的心,刘光世昏庸,刘正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人不会遇到什么有力的阻击的。但是,相比之于右翼的活路,这左翼,其实跟临安一样,都是死路,这是临安的死,就十死无生,他苗傅是死定了的,这左翼应该算是九死,还有的一生。但也是渺茫。以苗傅的推算,进入江南腹地的金人,一定不会甘冒被人关门打狗的风险,如果留了刘正彦这路人马在关隘的性命,那么一旦他风闻临安城的变故,肯定会在金人退走江南时,关闭城门,死守关隘,让金人离开不得。所以,只要金人脑子没问题,刘正彦这条小命基本上就算没有了。也是活一日,丢一日。
刘正彦的家世没有刘光世显赫,做人做官也没有刘光世那么威风,但是,这真的是一个好青年,苗傅喜欢他,但是他又不得不亲手把他送上一条不归路,所以,苗傅在刘正彦转身离去的时候,内心也很痛苦,他真的很期盼一个太平盛世,如此,这么好的如花一样的好青年就不用过早的凋谢了,他真的很想看看刘正彦太平岁月里会走的多远多长。
好在,他把起事以来很多的细节都跟刘正彦说了。
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毕竟他本不必如此,苗傅在心里叹息,
沙漏钟漏一点点地吞吐着光阴,临平和江宁南路关隘的驿站起初还较着劲似的不断地有交替的斥候快马进入临安,加急的战报密报苗傅看了一道又一道,但是过了些时日,江宁方向的快马就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右翼的临平了,苗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在街市朝堂依旧天平,寻常百姓和官吏都不知道这些。
这一天下朝的时候,苗傅没有去枢密前院批示公文,直接让轿子抬到了后院,昨晚睡的太晚,早朝又太早,他想去补个午觉,下了轿子雨还是绵绵的下着,天才是下午,光线暗的却已经似黄昏,随从撑起宽大的油纸伞送他到了干燥的屋檐下,在低头进屋子的一霎那,苗傅无意中瞥了门口站立的两名护卫一眼,他们手放在腰刀的刀柄上,做出一副随时都要拔刀护主的样子。这是枢密院护卫标准的姿态,但是诧异还是从苗傅眼睛里一闪而过,两张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脸让他本能地想去阻挡他迈进屋子里的脚步,但是他强悍的理智还是从背后推了一下他自己,既然早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躲什么呢!他继续踱着每天一样的官步,走进了屋子内部,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低头,而是昂起了头。
他终于等来了他为自己精心安排的结局。
只是,这一天忽然到来的时候,他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百分之百的把握和兴奋。因为他看到了流民们跟他差不多的表演,也看到了对手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是在晚上动手,而是选择了这近黄昏的下午,这说明对手对这一盘棋的走向也有着超然的自信,更让他兴奋不起来的是,他始终忘不了他送兄弟苗瑀出城时,兄弟看他的眼神,他舍不得那种眼神,舍不得人世间如此美好的这种亲情。。
但是无论如何,那天结束的时候,苗傅是没有后悔的,他昂起头颅的那一刻,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表演的痕迹。他不是瓦肆的戏子,他是将军,他是认真的。他听见锋利的宝剑破风而来,奔向他的脖子的时候,他假意地以武人的第一反应去用他的右手拔他佩戴在左腰的宝剑,剑已经快出鞘的时候,一切停止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好像看到了早已逝去的父亲大人,他手里拿着戒尺,领着儿童大小的他和弟弟,重复着那句话:社稷为重君为轻。父亲曾说,这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在他们苗家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君指的是君子,一个君子的眼里,家国天下的存亡兴衰之意义,远远大于君子个人。
他对此深信不疑。
很快,同样的屋檐下,进进出出的就是另外一些人了。
连绵的雨水把地上的一切都冲刷的天空一样干净。很快,同样的屋檐下,进进出出的就是另外一些人了。
连绵的雨水把地上的一切都冲刷的天空一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