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八）（2 / 2）

勉强撑着在书院待了一天以后，青眠明显感到自己的心不在焉，回家之前告诉李妍和关筱州，如果有人来还书，请她们暂且代为收好，她想出一趟远门，归期未定。

那时距科考只有五个半月，她在好友震惊的视线中转身回家，吃完晚饭后放下碗筷，平静地开口：“我想去一趟外公家。”

她外公的居所在卫国北部边境的山上，山顶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是最能让她感到静心的地方。

自从因为给牧尘送绒套的事跟父母大吵一架以后，父母对她的想法就重视了许多，不再轻易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

父母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准备科考的，但也的确能察觉出她这几天情绪不对。

万俟星和容素安担忧地对视一眼，说：“你外公外婆也很想你，但是怕耽误你的学业一直没催你过去，你如果这时候去他们那里，准备怎么跟他们说？”

“我心情不好，过去散散心。”她只有这一个理由。

“唔，说的也是，散散心会好些，那……”万俟星再看一眼容素安，接到夫人同意的眼神，艰难地答应道：“那就去吧，带上茉儿一起。”

青眠没想到父母会这么快就答应，呆愣半晌，才在容素安的催促下回过神来，前去收拾东西。

车轮辘辘一路向北，行了半月的路程，她和茉儿才到了目的地。

天气愈发寒冷，卫国北地则更甚。

外公的府邸建在半山腰上，处处都透着一股出尘绝世的气息，如果遇到大雪封山无路可走，简直就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仙境。

她从小就喜欢在这里过冬，觉得难得的清净；茉儿也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夏天凉爽如早春，不会热得叫人烦闷。

外公外婆上了年纪，都懒得关心她的学业，留她在这里无所事事地住着，也不着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可还准备科考？

她陪外婆碾着药材，闲话家常，也不知怎的就被外婆看穿了心事，摇头感叹说：“看样子，你是受了情伤啊。”

青眠被说的脸上一僵，下意识地反驳：“不是！”

外婆没有被她的反驳影响了判断，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这世间强求不得之事有很多，其中一项便是感情，其实现在伤伤心也好，你还小，还有很多时间，以后还会遇上更多的人，到了那时，这个人，只会成为你记忆中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青眠愈发感到震惊，这话的语气，似乎像是外婆也经历了什么。

想想也对，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国家尚处于动荡之中，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她难以想象的。

但是青眠一想到迟梓旭因为程远帆的话而皱眉，语气厌恶，替她反驳时义正辞严时，又觉得，喜欢过这样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值的。

“尘埃倒不至于，太小了看不见，还是米粒吧，我不可能完全忘了他，已经好几年了。”

外婆因她在意的诡异重点而发笑：“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终究没有真的任性到大雪封山在外公家过冬，而是决定带着茉儿回到长安。

走之前外公跟她说：“之前接到你要来的消息，我还以为一场小小的科举考试就把你给吓着了，时常忧心自己怎么有你这么一个胆小的外孙女，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走进书院时，抄本已经被还了回来，这几天一直收在李妍那里，见她回来，李妍便把抄本交还给她。

“后来又有好多人来借，我就放书院了，现在应该都看过了，”李妍告诉她道，又问：“我记得你说这本可以随便借，是吧？”

“是啊，我特意赶出的抄本，坏了也不心疼。”青眠晃了晃抄本说，“况且先生不是说了，交流学识这事，小气不得。”

关筱州在一旁呆了呆道：“这样啊，唉，我一直帮你盯着，跟他们说只要不传阅到程远帆手上，一切好说，程远帆那脸黑的，啧啧。”

听到关筱州这样说，她心里也觉得畅快：“程远帆自然不同，谁叫他跟我有私人恩怨，我非小气不可。”

她拿回抄本以后没有翻过，李妍大概也是忘了，任凭纸条留在了扉页。

她认得李妍的字迹，这样简单有效的语句，也的确出自李妍之手。应该是李妍为了避免抄本被借到不认识的人手里导致遗失，便在扉页夹了那张纸条。

只可惜物是人非。

青眠感到鼻头一酸，及时抬手按了按，止住了泪意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