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三)(1 / 2)
他的语气听起来甚是无辜,让程远帆某一瞬间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想多,但他转身离开时,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又叫人无法忽视。
之后没过多久,程远帆就亲眼见到了牧尘和青眠之间的亲密——那次青眠在桥上滑倒,她被牧尘扶住,脸上全无半点扭捏害羞之态,仿佛已经习惯了牧尘这样的照顾。
“刚才就想说桥上有枯叶你走路看着些,偏偏我说多了你又嫌烦。”牧尘用熟稔的语气对她絮叨。
程远帆知道自己能看到这一幕,与牧尘的故意安排脱不了关系,然而青眠只会把这一切当作巧合……直到那一刻,程远帆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叫青梅竹马,什么叫近水楼台。
牧尘对青眠的影响犹如春雨润物,渗进骨髓也难以让人察觉,就像今天,即使程远帆指出牧尘的故意,青眠也只会当他在发病。
“万俟姑娘……”程远帆走过去,犹豫着叫住青眠,想说的话却堵在了嘴边,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青眠对牧尘的印象,说什么都是徒劳。
青眠等他想措辞的时候,面上虽挂着笑,眉眼间却已透出些许烦躁。
程远帆只好暂时放弃牧尘的话题,转而说道:“我刚才……碰巧听见你们说的话,想提醒你一句,那位被送至大理寺监牢的关御史的确得罪了贵人,万俟姑娘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得罪?”青眠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中的不悦让程远帆的心猛跳一下,她说:“关筱州不识规矩,故意做出叫人难堪的事,那才称得上‘得罪’;如果她的行事完全符合律法,只是因为提出的证据会让对方蒙羞,而对方碰巧是贵族,这样就叫‘得罪’的话,御史台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程远帆听到这话,心弦震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青眠接着道:“太、祖当年亲书御史台匾额时,就给了御史台比前朝更大的权力,无论是皇族宗亲还是朝廷百官,御史台都能参本且不受追究,程公子已经入仕,不了解这件事,有点说不过去吧?”
程远帆忍不住道:“万俟姑娘,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知道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忘不了前朝旧俗,依旧把皇族宗亲当做人上人看待,自己跪了下去,那又如何?”青眠冷冷道,“太、祖的话已经载入史册,与之相符的条令也会在卫国继续施行,就算这条路再难再险,时间再久,我万俟家也会一直走下去,如果程大人你想明哲保身,那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茉儿把马牵来,青眠接过缰绳,翻身骑上马背,不再和程远帆多言,策马离开。
她运气好,赶到牧家时,正巧碰上长公主要出门,她许久未来拜会,长公主仍旧是她记忆中端庄温柔的样子,笑着对她说:“牧尘这时候在官署,你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青眠急忙下马行礼:“我是来找长公主殿下的。”
长公主有些惊讶:“何事?”
“我有位同窗在御史台……”青眠话说到一半,看到长公主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挨近些,她这才走近,把事情简述了一遍,说明来意:“所以才冒昧前来,想打听一下,韩王对此事,是否有所不满,想做些什么?”
“韩王是我堂兄,已经多年不曾来往,他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长公主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道:“不如你和我一道进宫,直接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青眠这才知道长公主此行的目的是皇宫内苑,能直接去探皇帝的口风固然好,但她没有入仕,以前见皇帝都是皇帝宴请朝臣时,由父亲带着,现在她以什么名义,是个问题:“会否……有什么不妥?”
长公主笑着说:“我带儿媳进宫给陛下看看,怎会有不妥?走吧。”
让牧尘成为名义上的夫君,她无形之中还真是占了许多便利。
长公主进宫,打的是看德妃所生小皇子的名头,青眠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往前凑,本想尽力装作自己不存在,但她一个大活人杵在那儿怎会不显眼,皇后说完了关心德妃的场面话,视线便转到了她身上:“这便是姐姐家的儿媳,万俟姑娘吧?”
青眠向皇后行礼道:“正是小女。”
皇后说:“果然是个标志的孩子,难怪牧尘会喜欢。”
青眠向来不擅应付这类寒暄,无论她们说什么,都跟着笑就是了。
“看着是和牧尘一样的温软性子,两人日后应当处得来,”德妃说着说着便转了话头,“牧尘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若要纳妾,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
“娘、娘娘!”青眠越听越觉得离谱,不得不提醒德妃道:“卫国官员不得纳妾,只能和离以后另娶。”
德妃不受干扰地继续道:“虽不能纳妾,却也能养外室……”
“咳咳——”长公主适时清清嗓子,阻止了德妃接下来的话:“我儿既在朝中任职,便不会做出有违律法之事。”
德妃觑了长公主一眼,再看青眠时,眼神竟然略显责怪,这叫青眠更是匪夷所思,德妃的意思,是自己提醒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