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二）（2 / 2）

那时的程远帆少年心性，言谈间涉及自己喜欢的人，不自觉地就会拐到她身上。牧尘和青眠自幼相识，他却和青眠不熟，如何接触更是不得章法，所以很自然地想从牧尘这里了解更多信息。

这个问题，牧尘确实能为他解惑：“是她的一位同窗想看，名叫迟梓旭，她担心借原本会毁书，就手抄了一遍。”

“迟梓旭？”程远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

牧尘接着道：“恒实书院的学子，家境不好，但天分很高，我们的先生曾提过一次，不知你们先生是否说起。”

程远帆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他们的先生的确说起过，他还曾好奇去看了一眼，但都是打着虚假的名头罢了，他真正想看的人是青眠。

为了指出谁是迟梓旭，他记得给他指人的学子说的是：“就那个，万俟青眠正跟他说话那个。”

他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青眠笑着同某位少年说话，这情景晃了他的眼，他便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迟梓旭和万俟姑娘……他们……”程远帆回想起来这些，对着牧尘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抄书并非什么轻松有趣的事，然而为了给迟梓旭看，青眠却是亲手抄的。这其中隐藏的情愫，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小姑娘心血来潮，突然对某个人萌生好感，再正常不过。”牧尘边倒酒边轻轻抛下这句话，让程远帆如遭雷击。

“萌生……好感？”他艰难地重复着那四个字，惊诧于牧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随即想通：“学长心无挂碍，倒是不为这个烦心……”

“你心有挂碍？”牧尘反问，挑了挑眉，了然道：“你喜欢青眠？”

程远帆被人说中心事，窘迫地低下头去。

牧尘短促地笑了一声，端起酒杯道：“我以为世人多半会和我一样，在该读书的年纪读书，通过了科举再去想其他，后来才发现原来我才是个异类。”

“学长潜心治学，乃吾辈的榜样——”

牧尘制止了他继续拍马屁：“如果你确实喜欢青眠，那我对你而言就算不上什么好人，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因为我会劝你放弃这份心思。”

程远帆彻底蒙了：“我对万俟姑娘是真心的！”

“真心与否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你和她有半点可能。”牧尘饮完杯中酒起身，想了想，说道：“未免你今天人财两空太过伤心，这次的帐我来结。”

程远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也喜欢万俟姑娘？！”

“喜欢……？”牧尘皱眉，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我也不知是不是喜欢，反正自从和她认识那天起，对于你这样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我就不大高兴。”

程远帆也跟着站起身来，完全不能理解牧尘的意思：“我这样的人？”

牧尘的语气像在问一句答案明显的废话：“你本就让她讨厌，你不知道？”

程远帆的心凉了半截——他和青眠初次说上话的时候，的确不会叫人感到愉快。

“迟梓旭……”牧尘思索着道：“多少会让她觉得开心些，”他以一种认真寻求意见的口吻问程远帆，“你觉得呢？”

牧尘不会让程远帆和青眠有半点可能，因为青眠讨厌程远帆；牧尘允许迟梓旭存在，因为迟梓旭会让青眠觉得开心。

这样的情愫，难以言喻，像父兄，又像爱至刻骨的……

“你……”程远帆震惊地看着牧尘，在一片混乱中，竟然逐渐理清了牧尘这番诡异的逻辑：“你其实不在乎有谁在万俟姑娘身边出现，她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你都不会介意……因为你完全可以掌控他们的去留。”

牧尘闻言轻哂，好看的眉目微弯，仍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万俟姑娘，所以你不拘着她，她要喜欢谁、讨厌谁，你都懒得去管，等你确定了……”程远帆感到一阵寒意，却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哪怕她还喜欢着别人，你都会不顾她的意愿把她绑在身边……”

牧尘耐心地等他说完，饶有趣味道：“挺有意思的推论，我还没听过有人会这样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