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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在梦中喜极而泣。紧紧握住男子的手,再也再也,不会松开了。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那么就让我在这场梦里,沉沉睡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吧。
醒来的时候,当真只能用可悲狼藉来形容。拓跋寔已经不在帐篷里了,想必是不敢面对她。可笑那个男子始终保留着当年少年时期的那一点点腼腆习性,只是他的动作却是越发狠厉了。
苏婉灵坐在软榻上静静想着,而后冷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歇下来,起身穿上那些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裙裳,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狼狈。可惜眼泪终究还是止不住,多么可悲啊。原来,有一天,苏婉灵,也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拓跋寔虽自那以后不敢再面对她,带还是毫不犹豫的要将她带回代国。他又开始给她下药,像是当年被囚在烟波浩瀚楼里的那段时日,下那些对她身体无伤害却会让她失去力气的药。
她倒也不在乎,反正就算她不吃不喝,拓跋寔也能想出别的法子让她吃下去,又何苦为难自己了。
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多数时候都是沉沉欲睡。可是她还是感觉自己离秦国的边境越来越远,离代国境内越来越近。
她被抓来后记不得是多久后,也许十几日,也许几十日。苻坚身边的人终究是来救她了,她躺在帐篷内铺着兽皮的软榻上依旧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并无看见那个扬言必不负她的男子出现。
只有他身边的几个随侍,一路焦急的将她从这里救了出去。
她竟也不太在乎,任由他们带着她一路奔波逃命。身体倦怠,心中却是浑浑噩噩。苻坚派出的这些人到底也不是泛泛之辈,竟也避开了拓跋寔的一路追杀,将她好好送回了秦国苻坚的身旁。
看见那个男子时,她倒仿似有几分认不出了。如此英姿勃发意气风发,端的是一派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气度。
苻坚看见她时,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他道:
“阿灵,你受苦了。”
苏婉灵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而后终究回过神来,为何第一次见他便觉得心绪难宁。是啊!他和自己所钟爱的那个少年情郎明明有一双如此相似的眼睛。
外貌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眼神却是变不了的。
可笑,她竟以为自己爱过两个人。却原来终究是一场笑话,痴心错付。
她怔怔想着,头越发疼了起来。最后终究抵抗不住,闭眼,世间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是在苻坚的东海王府里。红烛烧的正旺,眼前男子的脸色却复杂莫名的有几分苍白脆弱。
她慢慢撑起身来,顿时便惊动了他。男子几步走过来扶住她,她这才看清他的眼角通红通红。
可笑竟然有什么事能让这么绝情狠心之人也红了眼眶,苏婉灵觉得有几分好奇,便开口问道:
“怎么呢?”
眼前的男子愣了一愣,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可是唇角还是拼命扯出一个笑来,只是在他那样的神情下显得有几分狰狞诡异:
“你有孕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便质疑出声。而眼前的男子却似已近崩溃,惨白如死的英俊面容上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我说你有孕了!你有孩子了!!”
他和她虽早就互许情谊,却从未有过逾越的地方。而今她腹中有了孩子,是谁的再明显不过!
苏婉灵怔怔的没有说话,而苻坚只是极力喘息着,似乎在平定自己的情绪。
有几分苦痛的闭上眼,男子脸颊上的肌肉虽一直在抽动,话语却终究还是极力平静下来了:
“没事,阿灵。这个孩子还未成型。秦国有几位不错的大夫,我可以叫他们……”
“你想杀了我的孩子?”苏婉灵淡淡打断他的话语,一双杏仁眼毫无波澜的盯着他,仔细去看,却只觉得冷得刻骨。
苻坚用力的咬着唇,锋利的牙齿几乎将下唇咬破,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他一双自来多情的桃花眼里却似乎含了无限苦痛:
“这个孩子,这个……”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这是个…孽-种!!”最后两个字一字一顿,带着无限杀机,凄厉决绝。
苏婉灵却蓦然笑了,也说不清自己是在笑什么。她只是望着眼前仿佛痛到极致的男子,仿佛有一种别样的快意,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字字锥心:
“是啊。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不关你的事!”
“……”有一瞬间,眼前男子的脸色,可怕到她以为他想杀人。可是她丝毫不在乎,只是继续的,一字一句,把她心中受过的痛楚,十倍、百倍,慢慢奉还:
“其实你不该早就知道么。拓跋寔把我抓过去这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有时间做。可笑,你又何必摆出一副这样苦痛的神色来了?”
“……”
“把我丢在那里,见死不救的,不就是你么?王爷?”女子始终声调淡淡,但一字一句,皆是伤人利刃,一刀刀,一剑剑。字字椎骨,句句铭心。
身旁男子的喘息声音已经越发厚重,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苦难一般,几乎发出困兽的呜咽。而苏婉灵却丝毫不想再看了,她只是累了般的转过头道:
“王爷,我累了。你能出去么。”
身后并未回答,但终究还是响起了脚步离开的声音。所以她终究安心闭上了眼,只是眼角灼热,隐约间,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脖颈滑落。而后渗进胸口最深处的那个地方,变得再也再也,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