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中的天使(1 / 2)
我和加西亚小时候都属于那一类精力过分旺盛的小男孩。
午睡这件事对于我们绝对是个折磨,实在是想不通,保育学校为何要要求孩子们睡一个下午将近四个小时的午睡。而到了晚上我们从9点开始入睡到隔天7点起床,这样多的睡眠又是为了什么?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全班睡不着午觉的只有我和加西亚两个人。
“因为陆和加西亚两个都是多动症。”他们略略略做个鬼脸,然后不解道:“有谁会拒绝午睡呢?真的是好困啊,只要吃过午饭了,就感觉眼皮要搭起来了。”
“你们这样说我会以为是你们吃的饭里加了安眠药。”我说道。
当然是不可能有安眠药了,所有孩子的伙食都是一样的,每个人排队去打饭,餐盘和领到的食物都是随机的。
食物也都是经过特殊烹饪的,只有经过水煮、蒸制、烧烤的食物才是可供使用的,而经过两道以上烹饪工序的食物都被认为是过度加工的不健康食物。
据说只要使用了按照规范烹制的饭菜就能永葆健康。
“这是哪个科学家说的话?”
加西亚说道:“是哲学家说的,嗯,就是卫国者。”
“哈?”我真的是很惊讶了,“你说啥,食物健不健康不是科学家来提供营养报告分析,而是靠哲学家张张口?”
“嘘,你又说什么大实话。”他警惕地看看周围,“还好今天他们忙着去处罚马尔塔了。”
我们的社会真是有些矛盾,比如说决定食物健不健康不是看物质的报告,而是靠哲学家去用“心”体会;又比如明明说要自然主义教育,但又监控我们的言论。
“你们在说什么呀?”
一个叫作‘爱弥儿·清波的男孩坐了过来,这是个有些害羞的雀斑男孩。
加西亚很自然道:“马尔塔的事老师要怎么处分?”虽然一样很有礼貌,却能看出和对我的亲近是两个态度了。
“啊?不知道,或许是劳动服务吧。”他眼神有些躲闪低下了头。
加西亚突然来了劲,挤挤眼:“你们知道,被处罚的学生都去哪儿了?”
我知道他又要开始吹牛皮,很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就知道了?”
“我也是听之前毕业的人说的。”他不甘示弱。
保育学校八岁就要毕业,之后进入中学学习。
“之前毕业的人叫什么?你认识的人我应该都认识的。”
加西亚有些恼羞成怒:“就是你不认识的,话说你们还想不想听被处罚的人的事了?”
明知很可能是他胡说八道,但我还是有些好奇。
“那些不听话的小孩都被带走了,你们没见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大卡车开来,上面还有背着枪的战士。”
爱弥儿听了这个话吓得愣住了。
我则不以为然,“那是卸货吧,给孩子用的东西都是标准最严格的,运送也要有战士护送,防止邪恶的恐怖分子劫持这些物资或者生物污染,这是执政台对儿童教育的重视。”
加西亚又和我争了起来,“他们来运物资也顺便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走了。”
其实我们每天都要吵个两三回,要是哪天一次都不吵反倒是怪事了。
我也跟他顶,“抓走了送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去劳动改造吧。”
“那照你这么说就应该有被处分的人,那人在哪儿呢?”
说到这里我突然脊背发寒。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令人骇然的现象。
从我最早有记忆,大概是4岁生日前到现在8岁,这几年里我身边没有一个被处分过的人。
确实也有劳动教育这种事,比如迟到早退,个人卫生被扣了分,没叠好被子没剪手指甲。
但是还有更严重的罪过,比如骂人说脏话、偷看书籍、说错了不符合正确思想的话,或者打架斗殴,这些被老师们三令五申不可触发,否则将有很严重的结果 。
我发现我身边竟没一个人经历过这样的处罚。
这当然不可能是孩子们都不会说错话或者大家都没矛盾,只要有人就会有矛盾,哪怕是小孩,斗嘴斗得凶了控制不住动手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比如我和加西亚就经常同室操戈,小打小闹,虽然没到打架斗殴的程度,不过我确信,并非所有人都能冷静,特别是控制力差的小孩,有时就是手重了也未必不可能。
至于说错话,就更常见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了不符合政治要求的话应该说是很正常的情况。
如果有人因这些事被罚我一点都不奇怪,可现在我的记忆却是,我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犯过错的人!
那么我们又怎么会有“说错话会被抓走”的印象?
越想越叫我发冷,心如坠冰渊。
“喂喂,你又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吗?”加西亚来推我,“回魂了回魂了。”
我定了定神,“你们有记得谁被处分过吗?”
加西亚和爱弥儿都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了?”加西亚问我。
“没什么。”我说道。
又想起我们去看禁’书的事,如果被人发现的话……我一下就吓得不敢动弹。
图书是保育学校阶段被禁止的东西,因为文化是需要被监管起来的东西,文化可以影响公民的思想,故而一切流落在外的文学形式必须经过严格审核。
对儿童教育更是如此,因为儿童没有辨别能力,于是教育署下令在保育学校阶段,孩子们是不能获取书这样事物。偷看图书叫做触发“禁’书罪”,比起说脏话或者大家斗殴来说是危害程度厉害得多的重罪。
因为一旦有人接触了不良知识,他又再将这些告诉了周围学生,那将有一批人被思想污染。
如果说马尔塔的“说脏话”处分还在两可之间,“禁’书罪”则直接就是重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开始思考起下午和加西亚去偷溜看书的事了。
然而现在有别人在旁边,我也不太好开口。
终于等大家开始吃完饭,收餐盘时,我故意慢一步,就带着加西亚和爱弥儿错开了。
“你鬼鬼祟祟地想说什么?”
我们跑到厕所前,终于躲开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