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趁大人们不注意茶悄俏拉过张掖,两人退出人群,来到林子里。张掖以为她要说什么,哪知小女孩下一刻就钻进自己的怀抱。夫子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张掖算了算,今年自己八岁,早就过了七岁,张掖觉得这样子不对,于是正色道:你害怕也不能钻我怀里,只有小媳妇才这样干。
茶紧紧的箍着他的身子,仰头道:张掖哥哥,我当你小媳妇就可以抱着你了吗?
张掖并不领情,掰开她的脸嫌弃道: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小媳妇,我未来的媳妇必须是村长的女儿张秀秀那样的,你只能做我的小弟。说完便毫不留情的要掰开她的手。
茶死也不松,箍的更紧了,再次问到:那大哥会保护小弟吗?
张掖扬起头,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
想起猪笼里的张寡妇,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小弟被村长关进笼子里,大哥会救吗?
张掖吆喝了他比馒头稍大的拳头,夸下海口:做大哥就要保护自己的小弟,要是村长敢关你,我把村长打的满地找牙。
茶开心的唤了声大哥。
后来茶跟着张掖这座大山,在村里孩子中过起了耀武扬威的生活,一扫前耻,茶简直要开心坏了,也许是乐极生悲,命运给茶开了个大玩笑,使茶原本便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这年冬天许姨病死了。
没了母亲,茶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村人对于这个孩子,向来是不待见,也吝啬于接济,但是茶总能在角落找到银钱,为数不多,但勉强支撑。至于这个接济茶的好心人,从来没有露过面,村人以恶意忖度,是茶那不负责任的亲爹。过早的承受起生活的重担,茶身上不见了孩童的天真,日复一日消沉,她缺乏一种孩子的生机,长相亦是不讨喜,渐渐的无人与她搭话。茶的生命力里出现过两人,妈走了,只剩下张掖。后来,张掖进了白鹿书院,这下子茶真得是孤家寡人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间小路上,这是一条荒芜的小路,平时山下的人不到这里来,山上的人亦不知岁月流转。约莫是七年前,村里的孩子王,曾夸下海口说自己是最英勇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一个人来到老林。后来村里人找到他,这个倔强的孩子满身是伤,任凭大人询问,就是不肯告诉是谁救了自己。只有山里的草木知道,这个硬气的孩子,上山不到一个时辰就搞得狼狈不堪,哭了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哭一遍跑,叫了无数声阿爷,可是山里没有阿爷,只有吃人的狼,狼贪婪的眼中是肉,任凭孩子如何哭吼,它想到的只是饥饿的肚子,但是它最终也没有吃到垂涎已久的午餐,因为它早已魂归地府,插狼的老道抱起邋遢嚎哭的孩子王:“孩子,别怕,爷爷把它赶跑了。”于是张掖活了下来,还新拜了师父。
相识多年,张掖不知老道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嗜酒如命,是个酒鬼,要是不给带酒,绝对拉不下脸。二人饮酒下棋,老酒鬼喝高了,恬着脸对他说,呦!看马虎了,悔一步,悔一步。张掖恼了,师父,你又耍赖。
老头厚颜无齿:徒儿,你棋高一着,让我一步呗。
张掖笑道:师父,我可是您最孝敬的徒儿,自然是要尊敬师父的,不过我要学那个。张掖指着墙上的一把老旧琵琶。
老头扎扎嘴:臭小子,你想好了?
想好了。
要继承我的衣钵?
谨承师德。
老道哈哈大笑。往后半年,张掖骗过夫子,说是家中有事,便住到山里,专心学道。
哎!这臭小子,也就学法的时候肯来见见我这个老头子。清风吹过山头,扬起老道花白的胡子,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削瘦的背上,给灰黑道袍染上一层橘黄,高高的脊梁似乎佝偻的比去岁厉害。张掖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老神仙终究还是要老的。
一个月后,张掖拜别师父,下山后偶遇了快一年不见的茶,茶是十五的大姑娘了,她还在做同样的事,割草。茶其他没有变,仍是小时候一副受气包模样,只可惜那双倔强的眼睛不见了,她低着头走,看不见任何人,甚至若无其事的与张掖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玩伴擦肩而过。茶,张掖轻声唤到。茶好像没有听见,淡淡的走开了。一股失落涌上心头,张掖想那个时候玩的多开心啊。
临近年关,张掖就在家住下了,明年开春再过两月就是乡试,张掖是不会担心乡试的,他自幼聪慧,学什么东西都是手到擒来,更是书院徐夫子的得意门生。徐夫子是天启元年进士一甲,因生性放浪,脾气怪诞,得罪不少人,在官场屡受排挤,京城米贵,混不下去了就绝了做官的心思,隐居在江南小县城,做了个清贫教书先生,平生最喜陶渊明的文章,时与宾客宴饮,渴高了,便总喜欢说那一句不为五斗米折腰,左右来左右去,也就这么一句,不为五斗米折腰。
张掖翻开章句集成,发现竞找不出一个不熟悉字,顿时觉得无聊,回想起前几天的茶,什么时候与茶疏离了呢?自己刚进书院时,是同窗们嘲笑的土包子,土包子张掖感同身受了家乡的茶,于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回家。他想和茶说句话,记得那时的茶还吵着让自己教她写字呢,可是后来,后来自己融入了了书院的圈子,有了好友,有了夫子,一起读书,一起答辩,从什么时候起,就忘记了家乡的茶呢?张掖意识到这个问题,深感愧疚,他想挽回这个朋友,应该是要去做点什么的,哪怕茶忽视他,排斥他,自己都应该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