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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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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薇直睡到第二日才悠悠醒转,烧已退了,腹中也饿了起来。明明只生了一场病,聂薇的下巴又瘦了一圈,尖尖的极是惹人怜。

宝珠有些喜出望外,为聂薇披了衣服,扶她坐起来。“王爷一个时辰前还遣人来问过,如今姑娘醒了,奴婢一会儿就去回话,王爷也该放心了。”聂薇恍恍惚惚的,半晌才意识到这是在清渠王府,昨日的一桩桩、一件件,聂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不厌其烦地出现在聂薇耳边。

聂薇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厉害,好一会儿才出了声,带着柔柔的嘶哑:“宝珠,你可知我阿弟如何了……”宝珠一愣,显是没想到聂薇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正踌躇着如何开口,门外响起竹帘碰撞的声音。

宝珠回头,见是沈若白,便行了礼退出去。沈若白仍是一袭青衫,却是未束发冠,只堪堪用了一支雕着如意祥云的木簪松散簪住,眉眼间清俊风流,比之平日多了丝摄人心魄的魅惑。

聂薇也是想要与沈若白行礼,只身体太过虚弱,便让沈若白阻了。沈若白探手在聂薇额上抚了抚,笑道:“烧是退了,可药还得吃上几日。”聂薇眼眶下有些微的泛青,静谧好看的眸子仍是湿漉漉的,仿佛有雾气,可聂薇并不想哭。

一时之间有些安静,沈若白却不觉得意外,只是为聂薇倒了杯清茶,送到她嘴边,另一只手在杯底微遮,怕茶水滴到锦被上。“若有什么想问的,先润了嗓子再说。”方才她同宝珠说话,声音里的嘶哑与干涩沈若白听得极清楚。

聂薇稍稍犹豫,不知怎么,竟是想起聂岳那几句很是难听的话:“怕不是打着义父义女的幌子,行那不齿之事……你愿做你义父的义女也好,愿做你义父的妻妾也罢……”真是句句诛心啊。聂薇没忍住,一个不察眼泪又跑了出来,正滴在沈若白捧着的茶水中。

沈若白面上不显,伸手将那茶杯放下,又用衣衫为聂薇拭了泪。几息之间,沈若白转过很多念头,在想聂薇究竟是因何事落泪,诸事交错纷杂,沈若白定定神,又是淡笑出声:“昨日里你许是烧着又心伤,竟是应了今后养在义父这儿。待你好了,若是你要回去,义父自安然送你回府。”沈若白修长的手指轻敲着锦榻,半晌后叹息道,“我本以为自己是无情之人,不想你这小丫头倒让本王上了心。本王不止一次羡慕庆安伯,若是膝下果真有你这样伶俐软糯的闺女常伴,自是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聂薇从未听沈若白说过如此多的话。沈若白此番言语,句句表明他是真的将她视为亲女,护她疼她,却还要面对聂岳的指责与误解。聂薇嘴唇微动,默了半晌,轻声道:“义父……”沈若白哪里容聂薇再开口,换了杯茶水,递给聂薇:“昨晚圣上下了旨,亲封你为‘景慧’县主,也是告知天下你的身份了。你父亲虽鲁直莽撞,所思所虑却有道理,你毕竟是姑娘家,虽有本王护着,名声也是极为重要。”说到这声音又低了些,隐隐有些低落:“改日你归了家,有这县主的名头,也可少受些欺负……”

初见沈若白,聂薇便视此人为天上人,只怕这人世间没有什么能使沈若白皱了眉头、慌了心神。如今呢,这散仙一般的人却为了她百般筹划,甚至要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秽言。

聂薇抿了口茶水,不让自己掉下泪来,抬起头,神色间很是认真:“昨日义父说要留阿薇在这儿,难道只是诓骗阿薇的么?”聂薇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飞扬些,嘶哑中的飞扬仿佛应该有丝怪异,听在沈若白耳中却极为熨帖,使他放了心,“义父可是说要护着阿薇的,阿薇记在心里,义父不许言而无信。”

后面一句话里聂薇带了笑意,也算是许诺。沈若白轻笑出声,连清俊的眉眼间都带着愉悦。聂薇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放回沈若白手中,笑道:“义父,还要喝。”沈若白微微颔首,便又去倒了一杯来。

以沈若白的脾性,想要什么怕是无需解释便抢过来了。聂薇是一个意外。他要与庆安伯聂岳抢女儿。这事若是说出去,只怕画本子上都没有这事来得新鲜。沈若白克制了些许时日,想着这个很得他中意的小丫头,就活生生好好养在聂岳府上,什么时候得了空,也可去瞧上一瞧。不想他去瞧的时候,竟瞧见了这样一幕。他不知真正的父亲应当是如何,会不会同他一般险些失了理智,只想将害他姑娘的人千刀万剐。

如今看来,他方才那番话以退为进,在与聂岳的初次争锋中算是得了头筹。与本王斗?沈若白勾唇,玩不死你。

聂薇这次只喝了一口,便推开茶盏,再不愿喝了。抬眼见沈若白神色尚可,便盘桓着开了口:“义父,不知我阿弟……如何了?”

这是聂薇忧心的第二件事了。沈若白哪里不知,只心情似乎极好,说话也多了些:“你阿弟倒是真想学些本事,入不入这行刀门倒不甚要紧,义父自不会让你阿弟去以身犯险。”聂薇松了口气,沈若白的暗卫哪里是那样容易当的,与其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还不如与赵氏斗智斗勇。如此甚好。沈若白又将锦被向上拉了一些,护着聂薇的肩膀,“刀二送你阿弟去了万仞山。万仞山,你可知道?”

聂薇迷迷糊糊,是个很熟悉的名字。沈若白笑道:“你曾说听府里仆妇丫鬟经常提及本王,怎么,便没有提及本王的一身本事是在万仞山学的?”聂薇眼睛一亮,求知若渴地望向沈若白俊秀的眉眼,沈若白却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下次再说。你服了药用些膳食,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聂薇无有不应。沈若白轻笑一声,半晌后微微皱眉,用手捏了捏鼻梁,似是有些疲累。他下了朝立时过来君子小筑,几日又为聂薇费了许多心神,如今放松下来,便有了丝丝疲态。

聂薇心中本就是十分感激,只是觉得言语中的感谢太过苍白,又觉得自己素来嘴笨,正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见沈若白面露疲色,聂薇有些狗腿,穿了外衣便靠近些:“义父,我会我会。往日里我父亲头疼,都是靠我才好的,我帮义父按按好不好?”

聂薇这个样子实在是讨人喜欢。沈若白抬眼看她亮晶晶的眸子,本想问她:你按头这样厉害,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可被聂薇那样希冀的眼神望着,话到嘴边,沈若白还是佯装呵斥:“胡闹什么。你自己还病着,哪里需要你费这个力气?”

聂薇哪里在意沈若白假意的斥责,仍是大着胆子,靠近一些,软软的手指按压几下便找到了穴位,一边按捏一边甜声道:“只要用对了方法,不费什么力气的呀。”

小丫头的声音软软糯糯,手指也软软糯糯,沈若白只听她这样说话便好像解了疲乏般,那软和的手指按的他有些痒,舒服得紧,哪里还有什么疲累可言?今后,这便是养在他府里的娇娇闺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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