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姜由再一次想，这感觉太奇怪了，又畅快极了，他仿佛阔别已久。

短短时间内完成一首初稿是额外惊喜，姜由没有选择细改或搬出第二首，那阵被火烧过手心的炙热感随着初稿笔落也渐渐消失，经验多了，他学会不去强求灵感能够随叫随到，并安然接受今天自己绝对写不出第二首歌的事实。

倒是心情太愉快，他起了念头来收拾琴房，前几天争执宣泄的残骸还敞在地，挤得快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房子户口过在虞伽名下，是他工作两三年后贷款买的。当时姜由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有一天虞伽把一串钥匙递给他，说他们有新地方住，房子不大，但也不小，楼层倒是挺高，是姜由喜欢的。

那时候他们太好了，姜由一个娇少爷，握着钥匙像得了糖的小孩儿，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房子的规划。他常说得有一个琴房，琴房里要装满所有他需要的东西，他是靠这个吃饭的，不像虞伽，一个脑子就足够。但同时，他也犹豫着该不该提醒房间不需要太大，担心说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琴房就成了芝麻大小的窝，可如果不说，虞伽会明白吗，他会不会想当然地把琴房设计得小小的。

姜由犹豫了好久，到最后仍是没有说，也已经做好准备，自己即将得到一间狭小得只够转身的琴房。因此当虞伽让他倒走进琴房时，他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

可虞伽给他了，他给他一间占据这座房子足有四分之一的小天地，尽管里面空荡荡的，还有一股新家具的刺鼻气味。

捡完大件玩意儿塞进书柜，手伸在底下碰到一只纸箱，姜由抽出来，发现自己对它没有任何印象。纸箱上积了一层灰，掀开时，箱子里的第一张防尘纸也是黑乎乎的。纸箱装得很满，多是他以前的手稿，有文章也有歌词，还有几沓描画得一塌糊涂的五线谱。

姜由只粗略扫了一眼，无论内容还是字迹都无比青涩。无意中重遇少年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那时候在喜欢什麽，讨厌什麽，烦恼什麽重视什麽，因为是过去的事，摘离一个漩涡，再去看这个漩涡，像瞧着庐山，总有意外之喜。

他接着往下摸索，找到一本记事本，棕褐色，很薄，纸页被撕走很多。堪堪翻开第一页，右下角的落款字迹清秀，写着：虞伽。

姜由一怔，直觉这本是虞伽的秘密。

揉着页脚的手刚想松开，客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姜由将记事本塞回纸箱，光脚去接电话，却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一接起便有一个中年女人哭叫道：“小先生你快过来呀，姜先生出事了，他要自杀，姜先生要死了呀！”

姜由扶住桌角：“谁要死了？”

“姜先生呀，”阿姨哭得口齿不清，“姜先生要死了呀，他不听医生的话，非要出院回家，我劝不动他，医生也劝不动他。你再不来看看，就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什麽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姜先生把房间东西都砸了，我们没……”

“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阿姨说：“我说了呀，我打给虞先生，虞先生说会告诉你，可是你一直不打电话来。我刚才又给虞先生打电话，打不通，我只能找许先生要了你的号码。”

“你给虞伽打过电话？”

“是呀，”电话背景喧闹不止，阿姨说着说着又哽咽了，“小先生，再怎麽样姜先生也是你父亲，他只有你一个小孩，他是固执，但他也是你父亲，你可怜可怜他呀。”

“你说你给虞伽打过电话……”

姜由大脑一阵轰鸣，扶着胸口呆滞好久，忽然俯身干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