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冷森然照常去工地上班，白五还住在他这里。

白五偶尔半夜出门，天亮才回来，也没再要求冷森然带饭换药，他不与冷森然交代什么，两人就像同住一间屋子的房客。

冷森然也不想过问，他最多只是对白五感到好奇。白五看起来挺弱，每天拖着那么大俩伤口上蹿下跳，怎么做到的？

如同家里多了只小猫，每天观察那猫的生活，也忍不住会想这种生物如何生存。

一日，白五半夜回来，冷森然已经睡了。白五呼吸很重，脚步很轻，他在冷森然床边坐下。白五“嘿”了一声：“醒了吗，拿着。”

冷森然睁开眼，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东西。他握在手里，心里登时凉半截，哗啦一下瞌睡全醒了。

那是一只戴着戒指的手指。

手指切下来的时间久了，触感又冷又怪，像是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火腿肠。戒指硕大扁平，摸起来有些硌手。

冷森然摊开左手，瞧了瞧那枚戒指。

是拐子哥不离身的那枚戒指。戒面扁平方正，打开是印章。有什么东西需要他经手确认，就会敲上印章。

戒指侧面还有个机关，按下后，前方会刺出针尖一样的东西，能够出其不意伤人，然后逃命。

他们那帮堂口老大，身上总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钱财是身外物，命是自己的。这群人还固定时间去国外拜佛，不求财，只求不横死。

冷森然摸索着戒指上的按钮，只听“咔哒”一声，戒面正前方出现两枚长针，黑暗中也显得寒光森森。

白五咂嘴，说：“你知道的还挺多呢。”

冷森然问：“拐子哥的手指是被你切下来的？”

“他自己剁的。”白五笑。

“为什么？”冷森然问。

“为了活命。”

冷森然闭了闭眼，又问：“他没死，你也没让他死？”

“我怎么舍得他死呢？死多么舒服啊，我当然要他受尽折磨，活在紧张和惊恐里。这样才适合他嘛。”白五扬唇，声音里透着雀跃。

“事情结了，你也该走了吧？”冷森然将那截指头递给白五，问。

“你这话我听不懂了。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希望我留？”

白五凑近，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那样的香气很熟悉，冷森然想了一阵，鼻腔了泛起淡淡酸意。

那是他曾经在阮馨恬身上嗅到过的香气。

“走和留是你自己的事。”冷森然说。

“说了，你跟着我，给你饭吃，当你朋友。”白五说。

“你太复杂。”冷森然直言道。

“哈，说得好像谁很简单似的。”

白五伸手将头发撩到身后，他又说：“先睡吧，你好好想想。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阮馨恬，你还记得吗？”

冷森然霎时咬紧了牙关，眼神落在白五的嘴唇上。

“我明天要去祭拜她。指头算是祭品，戒指还要给别人捎去做证物。”白五说。

他的声线平稳，不辨喜怒。

“她埋在哪儿？”冷森然问。

“我们这种人，哪里敢下葬？等着人掘坟呢？”白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烧了，骨灰撒海里了。要去祭拜的话，明天晚上和我一起？”

海？平城没海，她被撒到哪片海去了？

冷森然想了想，又不自觉点了点头。

倒头睡在床上时，冷森然又想，白五说“我们这种人”，是哪种人？

在他的记忆里，阮馨恬不过是个陪酒小姐，白五是青帮叛徒。而今被白五一句话点懵，认知模糊起来。

隔天下班，冷森然结了钱。别人走了，老板把他叫住留下来。冷森然不明所以说：“我下个工程在外地，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冷森然想，最近是怎么着，事业运突然爆棚了？

他没说话，老板以为他在考虑钱的问题。老板说：“钱的问题你别担心，跟着我，不少你一口吃的。”

听到这话，冷森然想到白五。上次吃完火锅，白五没再开口说关于“吃饭”的问题了。

那一口吃的，可能还真把人吓到了。

冷森然说：“我能考虑一下吗？”

“可以，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打电话。”老板说。

“谢谢老板。”冷森然说。

走出功底，冷森然回望一眼。还没转过头，冷森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看什么呢，就这地儿，还恋恋不舍啊？”

尾音上扬，带着小鼻音。这时冷森然觉得，白五的声音偏华丽，听起来像是高级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