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来了个道士（2 / 2）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只想着死马也权当活马来医便是。”老头捻着胡须道，“万万没想到，这徐道长是有真本事，第三天的日头将将升起，河妖便被他一剑给腰斩啦！”

“他斩了妖？”青衣人又笑了一声，“你们亲眼看见的？”

“那倒是没有……”老头回，“妖精的尸身就在眼前，还能有假不成？”

这边正说着话，远处那道士已经将跪拜的村人一一劝了起来，收了玉壶、背起木剑，一副准备辞行的模样。

“村中水祸，实则有两个恶源：其一，大鲵成精，兴风起浪，所以过往船只常遭翻覆之难。”道士抖抖道袍开口说道，血色的玉壶悬在他的腰间，若是仔细去瞧，便能看见数团漆黑怪异的气韵在其中翻腾。

“沉船溺亡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惹出第二条孽//根——落水的渡客横死江中，魂魄无法归乡，怨念冲天，化为恶鬼，每逢月盈露夜便会作祟，守在岸边拖人入水，就算寻不到还魂的替身，也好给底下的冤魂招揽几个朋友做伴。”

那道士看上去约摸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剑眉星目、身材挺拔，说话的声音沙沙哑哑，好似春风卷着柳絮拂在耳朵上，让人听了觉得又痒又舒心。

“至于‘圣女祭河’一事，非但无用，反倒更增水鬼的恶力。生人活祭，违天理、悖伦常，今后万万不可再行这等无知蠢事。”

他这一席话说得村长羞惭不已，摇头摆手连道“不敢”。

“如今贫道已将水中恶灵降伏，往后村人便不必再有坠江溺亡的担忧。”道士摸摸腰间的玉壶，又低垂眼睑望着地上的尸血，“可这大鲵却并非为我所杀，看来是另有高人出手为村子除了一害。”

青衣人听到这里，不禁扬起飞斜的眉梢，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弯起来，眼底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村民哪里肯信那道士的话，只当他是谦虚，仍然左一句“神仙”，右一句“真人”地夸赞，一个个争抢着要拉他回去家里做客。

道长被团团围住，两个颇有姿色的渔女一人一边扯住他的衣袖，谁也不肯先放开手。道士的脸色一阵青白，僵持了半天，最后只好甩甩手腕奋力挣脱，抱拳作揖，推说还得赶路，匆忙挤开人群便要告辞。

“徐道长！徐道长！为何不再多留几日？”

眼看着道士要走，瞧热闹的人也闲不住了，呼啦啦一拥而上，想凑近了一睹“活神仙”的风采。

青衫人混迹在人堆里，原本想趁大家散伙时一块儿悄悄地遁去，结果被蜂拥的人浪一推一挤，反而离那道士越来越近了。

他才一抬起眼，便看见那年轻俊朗的修行人已近在咫尺，正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笑也不嗔，仿如一尊无血无肉又风华无双的塑像。

青衣公子神色一凝，瞳孔骤然收缩成一道细窄诡异的竖线。

身边的人群还在吵吵嚷嚷地又喊又叫，他却一字一句都听不真切。

千言万语中、人海翻腾中，他只听见那道士动动嘴唇，用冷冰冰的声音对他说道：“贫道向来只管捉鬼……”

不管除妖。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