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仇真三日里马不停蹄上下奔走,他知道智梅和尚这些年来为非作歹恶名远播并非仅仅是因为罪大恶极,更是因他行事乖张作恶张扬,可他在江湖销声匿迹近三载了无踪迹,却偏偏半年前在汴梁出没,而且此前智梅只是□□□□,从不行杀戮之事,这次他不仅仅是重蹈恶行,更出手狠辣将受害女子或割手或割腿剥光了衣物弃之荒野,可怜那些个弱女子在深秋寒风里不是被活活冻死就是血尽人亡。
认真翻查所有关乎淫僧智梅的案子,仇真发现蹊跷之处并不仅仅只是他销声匿迹三年,还在于他选择毒害的对象,智梅三年前所犯案子里,五个受害女子无一不是新婚不足一载的新妇,这五个女子的家人肯报官,也是因为女子遭受侮辱愤而自尽,家人在遗书中方得知发生过何事,五名失身女子腿部内侧都有一枚小小的梅花印,应为智梅留下的印记。仇真借着朱文照的权势调阅了大理寺内所有关乎淫僧智梅的卷宗,想到如若有女子在遭受淫邪侮辱后,并未寻死,家中亲眷多半也不肯将此事报至官府,想必三年前受害女子远比这五人要多。
可是半年前在汴梁城里复出的这个智梅和尚,所害者三人中,有两人乃是三十多岁的人妇,还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智梅似乎打破了自己的惯例,今次赵府的二小姐,也是刚刚及笄尚未婚配的闺秀,是智梅变了,还是有人借智梅之名行恶?
袁诺死活不肯辩解一二,想必是知晓内情,他一个出家人,又是为了什么,宁愿背负淫僧恶名被定罪用刑,抵死不肯开口呢?
清风观传来消息,是师父派人问仇真腊月二十五的圣驾大典是否赶得回去,仇真算算时日自己想要半月内完结此事缉拿真凶赶回观内怕是要赶不及,可是师父特派人来问,想必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安排,犹豫了再三,还是回禀回不去了。
仇真想起袁诺那双在牢房幽暗处依旧放着温和亮光的泪眸,只觉得天上地下那双眼绝不可辜负。
又过了七日,一个四十余岁的秃头男子被五花大绑扔在汴梁府尹大门前,脸颊两侧还带有小小的梅花印,口中被五六块绢帕塞着,上身□□,胸前血迹斑斑,似是被人拿剑刺出了“淫僧智梅”四个大字,衙役们将此人捉拿又从他后腰上搜出一纸罪状,纸上洋洋洒洒,记录的全是智梅半年在汴梁所犯下的罪行,连详尽时辰、如何残尸、抛尸何处、尸身特征、藏匿物证都记得分毫不差,顺着罪状上记载的物证藏匿之处,果真搜到了女子的肚兜五条并罗袜若干,原来还有两名女子受害,却因无人报官,官府并不知晓,至此,淫僧案终于抓到了正主。
既然真正的智梅伏法了,那么牢里关押了两个多月的年轻和尚便不可能是智梅了,汴梁府忙着放人道歉,袁诺倒也不恼,两个多月里未曾见过太阳,这甫一出门见到外面艳阳高照,他顿感双目刺痛,只得闭上了眼睛仰头用脸接受阳光温柔的抚摸。
仇真在街对面静静望着狼狈不堪的袁诺闭目仰头,嘴角绽放着如释重负的微笑,心内酸涩,他大步迎了上去,朗声道:“袁诺今日要谢我一大碗好酒!”
袁诺睁开眼,正看见仇真带着微笑迎来,犹如一道春光,带着温柔和煦的暖风涌至身畔,将自己冻得僵硬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一僧一道相伴而行,离开了汴梁大牢。
二人在酒肆中坐下,仇真烫了一壶好酒,袁诺只肯喝茶,守着一碟葱白豆腐吃的美满富足,仇真淡淡将他缉拿智梅的来龙去脉讲了,叹道:“这秃头假借智梅之名行恶,最终让他以智梅之名伏诛,也算的上是种因得果,只是真正的淫僧智梅却不知又在何处。”
“阿弥陀佛!”袁诺合掌默念了几句经文,抬眼认真道:“往生的女施主何其无辜,裴德,如今你将恶人以智梅之名交于官府,如若他日真正的智梅听到淫僧已伏罪,肆无忌惮再次行凶又该如何是好?”
“袁诺放心,我虽将那秃驴身上写下了淫僧智梅的字样,但是他与智梅的年岁、身长却相去甚远,大理寺卷宗里记录的明明白白,略一审此案的真凶也就明了。当日官府糊涂,将你错押,明明证词有出入并不能定罪,可为给家财万贯的赵府一个交代却拖着此案不办,无非是欺负你无名无势才将你关押至今,那而今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个糊涂官过不安稳年。”
“赵府自然有赵府的难处,赵二小姐也是可怜人。”
“她可怜就可以颠倒是非冤枉恩人?你当日是为了给她医病,赵家请你去也无非看中你江湖游医不在一个地方久留,赵府内发生如此丑事,怕也不敢请本城的大夫去给这赵二小姐救命。”仇真提到了赵二小姐颇有些愤愤不平:“这赵二小姐也是个没良心的,明明知道你被人栽赃陷害,她却不肯出头为你作证,她的这条命还是你救回来的,可是她却为了自己的名节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袁诺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怀胎,高门府邸容不得她,我诊治她时虽未能与赵二小姐见面,但是听她诉及苦楚也深信她为人纯善,想必此事非她本人意愿,想必是赵夫人爱女心切,为了保护赵二小姐才出此下策。”
“自己女儿被人侵犯失身还不知道,直到发现身孕才想到要关切过问,不想着怎么照顾女儿安置她后半辈子,一心只想着如何遮掩丑闻,见到了你便想起了恶贯满盈的淫僧智梅,干脆把赵二的身孕推到你头上,直接捉了你报官,他们不是吃准你会认栽服罪,就是打算以错定案,敢在汴梁城里将官府衙门玩弄于股掌之间,袁诺,你真的相信赵二小姐为人纯善?”
袁诺低头喝了一口茶,淡然道:“我信,无论赵二小姐的父母作何安排,赵二小姐心内,必无任何恶意。当日,我初次为她把脉时,她曾哀求留这腹中孩子一命,她年轻轻轻遭如此横祸,心内却惦记腹中骨肉无辜,如此女子,是为至纯至善的好姑娘。”
“所以你因为可怜赵二姑娘,所以赵府的构陷,你也一并和着血吞肚子里了?”仇真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袁诺啊袁诺,你这出家人却未免太过迂腐了罢!”
袁诺一愣,看着仇真一脸玩笑打趣,叹口气也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