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冢（六）（1 / 2）
林溪心中一跳, 叶怀琅这是……已经开始记起来了旧事了吗？
然而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叶怀琅双颊染了红晕, 仍是在傻乎乎地笑着，刚刚那句话宛若是林溪的错觉。
林溪闭了闭眼，一时间心里头只觉得无比复杂。
叶怀琅不知道林溪的心绪变化，他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间又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在被戾气侵蚀的难得地清醒了一次。
那时候他听到了打斗声, 循声走了过去, 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一头扑在了他的脚下。
叶怀琅垂头望了过去——那孩子流了不少血，却抓着叶怀琅的衣角小声哀求道, “求您救救叔叔……”
叶怀琅往里走, 又看到了一个被很多人围攻的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染着黄毛，穿着破洞牛仔裤，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人。然而这个年轻人却像是豁出命来了一般，拼命地拖着所有围攻的人不让他们朝着那孩子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那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却仍在竭力地拖住所有人, 到了最后似乎只是凭借着一腔本能在坚持着拖住其余人的步伐。
叶怀琅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夜穗门的人在世上作祟。
他救下了那个年轻人。
然而救了人之后叶怀琅却犯了难：那年轻人似乎命在旦夕, 那个孩子的状况也十分危急, 叶怀琅不知道该救谁……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响动，似乎有人在寻人……叶怀琅心中一动，将那个年轻人丢在了外头找过来的人车子前。
之后叶怀琅抱着那孩子出去了闹市区。热心的市民看着孩子这状态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因为一时间找不到这孩子的家长, 叶怀琅昏昏沉沉地跟着上了车, 最后临时又缺血, 医生们就地取材，让叶怀琅献了血……
孩子进了手术室，叶怀琅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怕自己失去神智闹出乱子，叶怀琅四周望了一眼，觑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走了。
……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梦，喝了酒的叶怀琅趴在林溪肩膀上无意识地悄悄地勾了勾唇。
只要大家还活着，那就是好的。
***
这天晚上简直称得上兵荒马乱。
孟升后来也喝醉了，趴在地上抱着张成完好的一只腿呵呵直笑，张成开始默默抹眼泪，似乎要将一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一晚哭出来，王大仁开始唱歌，他唱的歌就是林溪曾经跟着他看过的那部电影的主题曲，这是一首摇篮曲，由王大仁苍老的声线唱来，莫名地让人觉得心酸……
追星追成这个样子，天上地下也是头一份了。
但是唱完摇篮曲之后王大仁又唱起了京剧，王大仁的声音雄浑，戏腔听起来倒是似模似样，林溪曾经对王大仁年轻时候是个浪荡公子哥的说法存过怀疑，此时见到王大仁这模样林溪才知道这个传言并不假……
于奶奶养的小黑猫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坐在窗台上看着这片狼藉，甚至十分人性化地陪着王大仁在高音的地方‘喵喵’几声，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片景象，估计会怀疑是群魔乱舞。
林溪手忙脚乱地给黄倩打了电话说了孟升在这里歇下的事情，又废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将王大仁和孟升劝回王大仁现在住的房子，于奶奶扶着张成下了楼，现在就只剩下喝了酒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叶怀琅。
林溪看他睡得香，也没管他，收拾好桌上狼藉的杯盘之后，林溪转过头，才发现叶怀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叶怀琅的一双眼生得极好，因为心思澄澈，他的眼睛一直是清澈的，仿若所有的污浊都在他眼底无法遁形。
叶怀琅定定地望着林溪，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林溪想起七十年前属于林夕记忆之中的某一段经历，脸颊微微红了红。
叶怀琅弯起唇笑了起来。他笑得自然而纯澈，然而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纯真，他大力地拉住了林溪的手，在林溪没有提防的时候将林溪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了下来，然后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亲吻林溪的脸颊。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林溪身旁，一时间气氛无比暧昧。
林溪：“……”叶怀琅是终于要开窍了吗？
她心中有些羞怯，又有一点莫名的激动。
叶怀琅在林溪的脸颊蹭了蹭，然后贴了贴她的脸，轻吻了一下林溪的耳垂……
林溪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栗。
这样的叶怀琅有点撩，林溪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受不住。
林溪的心里瞬间如同万马过境一般翻滚过无数念头，叶怀琅轻轻笑了一声，略微急促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边，林溪整张脸不由得都红了……
然而，几分钟之后，叶怀琅一直没有旁的动作……甚至耳畔叶怀琅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了下来。
林溪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叶怀琅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林溪心里头在这一刹那划过了一个关于“禽兽”和“禽兽不如”的议题，这种心情让她不由得咬紧了牙，朝着叶怀琅白嫩的小脸蛋下了手！
被林溪揪了脸蛋，梦里的叶怀琅嘟囔了一声，却是下意识地将林溪更抱紧了一些。
“林溪，你别走！”叶怀琅轻声说道。
林溪这一刹那只觉得似乎有一桶冰水从天灵盖上浇了下来，所有的旖旎心思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他是想起了什么吗？”
林溪小心地侧头望了过去。
枕在她肩上的男人睡得极为香甜，只是在梦里仍旧不安地皱着眉。
林溪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只想着自己可能会离开叶怀琅，却忘记了另外一种情况：时间会逐渐削弱她当年在叶怀琅脖颈上打下的封印，万一叶怀琅都想起来了，那她……
林溪皱紧了眉。
叶怀琅之后并没有别的动静。
林溪将叶怀琅安置到了隔壁房间里，洗漱完之后便快到一点了，这一日折腾下来也有些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纠结也无济于事。
林溪吹干头发之后就倒头睡了下来。
大约晚上三点的时候，林溪陡然睁开了眼，望向青榆市层层山峦之中的某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隔壁的叶怀琅也睁开了眼，眸光一片清明。
叶怀琅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本想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解决，出门的时候却碰到了守在门口的林溪，叶怀琅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
自从上次地洞遇险之后这是戾气的又一次爆发，叶怀琅心中明白无论是叶凌晖老人还是林溪都不想再看到他独自面对戾气，然而叶怀琅实在无法视若无睹。毕竟如若戾气一旦爆发出来，不说远的地方，整个青榆市铁定会生灵涂炭……
“我……”叶怀琅不善撒谎，半天才急中生智出声说道，“我，我想要去茅厕——”
林溪一声轻笑。
叶怀琅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戾气要爆发了吧？"林溪的声音平静，叶怀琅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他愕然又担忧地抬起头，正打算跟林溪解释，却见到林溪脸上并没有愤怒，甚至带着一种了然的神情朝着他笑了起来。
叶怀琅微微瞪大了眼，听到了林溪继续朝着他说道，“等到明天天亮，我就跟你一起过去……”
叶怀琅惊异于林溪的态度变化。
然而林溪也不可能跟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