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1)
沈宝黎掰着手指头终于熬到周末,一早起来梳洗打扮,银托红宝石耳坠,小金如意耳坠,黑珍珠耳珰,全部不如意。最后想了想,在耳洞上用胭脂点了一颗红痣,是海棠红的颜色。
曾意阑腰细是中学里一绝,今天穿的旗袍又尤其在腰部收紧,压襟是一串流苏。她母亲动手给她拾掇,还是十八年来头一遭。只是腰部的紧绷和胸前晃动的流苏都让她想起弟弟吹嘘过的堂子里女人的风情,“小腰儿上一圈红绳,玉娇绑的铃铛,美红系的流苏串儿,这一动起来,丁零当啷,当个里格啷,遍身上下尽摸了,丢了两面摸对中……”
那起腻的调子,像鸭蛋黄的清油四处漂,让她恶心。
沈家的管家认识这位曾小姐,一路亲自引着,喝得烂醉的英国军官便没近得身前,倒是有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脸男人只朝她遥遥举杯,她认得这是郭司令,便一笑。
沈宝黎甫一见她,就像小鸟出笼,抛下高大的蓝眼睛少校,径直扑过去,胸口的蓝田玉压襟摇摇坠坠。
“姐姐的手好凉。”沈宝黎捧了她的手放在自家手里呵气,红玫瑰一样娇艳的唇几次碰到她的指尖。那几个瞬间她是暖的。
曾意阑缩了手,从压襟下抽出帕子给沈宝黎沾去额角的一点薄汗,手滑落下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碰到她耳垂上的红痣,笑了笑:“没事,刚才风凉。”
二人一路挽着手朝休息室走,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要好的姐妹,之于沈宝黎却是隐秘的快乐。总有一天要给你们大吃一惊,她想。
海就在不远处,浓蓝一片。海上生出白色的花,败了又开,开了又败,无有休止。有几只白鸥飞到天尽头,羽毛染成金色,成为羲和车驾上的神鸟。
沈宝黎看着这光景,心里欢喜,不觉又把曾意阑的手握得更紧。曾意阑的眼里吹满了海风,满目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