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1)
天将明的时候,沈宝黎做了个梦,梦见她的阑姐姐嫁衣血红,不是白婚纱。她想,旧式婚礼也可以的,两人蒙上盖头,玉手相执,对着天地高堂拜两拜,隔着红绸子一吻,谁也分不开。她喜欢极了这样浪漫热烈的爱情。
曾意阑一夜没睡,胃部的疼痛虽然消去,却因为长时间的挤压带来反胃的感觉,想吐,然而只有冷粘的圆子,紧紧扒住胃壁,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小窗蒙蒙亮了,她终于要睡过去,楼下又响起一阵砰砰的砸门声。她知道那是弟弟,带着露水的凉和熏人的酒气,她能闻见。
接着是一阵拍打衣服和咒骂的声音,她听得不甚清楚,依稀也猜出昨夜弟弟去的不是赌场,是堂子。
早饭破天荒地等她一起,父母和弟弟坐在桌边不动,只等她下了楼来,母亲攒出笑脸:“阿阑,来吃早饭。”她睇了一眼,她的粥碗里浮着几颗泡胀了的红枣,棕褐色的甜蜜沿着破开的红衣流出去,慢慢稀释,变淡,终归于无。那两碟小菜离她也近,竟然在她伸伸筷子就能够到的地方。
她心安理得地垂眼吃粥,夹小菜,不看任何人。酿萝卜皮凉脆清爽,红枣粥软糯温香,她自管吃她的,不看任何人。
“咱们阿阑长成大姑娘了,比小时候还不爱说话,我看平日里只和沈家小姐走得近些。”母亲给她挟了一只咸鸭蛋黄,顿了顿,还是悄悄夹掉半个放到她弟弟碗里。
父亲在闷头吃粥,只嗯了一声,说,沈家,沈家是不错的。
那半个鸭蛋黄淌出清油,漂在米汤上,腻腻的一层。她没了胃口,撂下筷子上楼之前说,沈家周末有聚会,沈小姐叫我去。
她这样不礼貌的行为便立刻被原谅,没有人责怪她,也没有人叫住她。她一直走一直走,身影渐渐和尽头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