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龙(1 / 2)
九月初,我跟在强悍妈妈身后,来到这所久负盛名的学校。
学校很大,分为南北两个校区,南区临近主干道,交通便利,包含小班至三年级、生活区以及一个独立的幼儿园,北区隐于胡同深处,只有四五两个年级。
两个校区距离并不远,高年级住宿生,每天要排队回南区吃饭睡觉。
站在气派的南区校门外,看着那一排庄严的幼儿园、小班、大班,再想想自己仅需要读一年的育红班,我羞愧于人生的不完整,对这里的土著充满敬畏。
去报到时正值上课,书声琅琅,每个教室门口,无一例外,都有学生在罚站。他们全都一身熨帖校服,即使在教室外罚站,也都干干净净,让我这个乡下来的野孩子,隐隐地体会到一点,类似羞耻的感觉。
我突然,有点胆怯。
考完入学考试,两位老师当场阅卷,给了很高分数。连同往年成绩表,一并上交校长室,校长满意点头,同意即刻入学,并主动免除借读费。
阅卷老师之一听到后,没有给校长分配班级的机会,直接将我带去了她所在的三年(2)班。
那时我尚且不知,亲切地揽着我肩的美女老师,是我未来一年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也是所有爱之深责之切的老师里,打我打的最多的一个。
写不完作业要打,考不到目标分数也要打,就连画出的长方形边线不直都要打。大概就是爱得狠了用脚踹的真实写照。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一定主动冲过去,抱着她的大腿,“老师,我身体比较虚弱,不抗揍,请尽量让我罚站。”
即使重新来过,我依然会留在2班,我留恋这里。
没有介绍和自我介绍,直接被安排进班级上课,我一边默默钦佩魔鬼学校的高效率,一边被老师指挥着向前走。
这里的土著们,大概对于转校生已经司空见惯到麻木,对我的到来没有给予任何关注,仍继续大声朗读课文,没有丝毫停顿。
同桌是一位短头发女生,瞄我两眼后,专心读书,并未打算与我共享课本。
毫无准备被带来教室,陌生环境无人理睬,我难免紧张,不敢问同桌能否一起看她的书,更不敢呆坐在位置上不看书,我内心胶着,坐立不安。好在同桌及时发现,主动将书本置于两张课桌中间,这是一位善良的同学,我心怀感激。
直到中午放学,出门排好队,我才再次见到强悍妈妈,忽然有点想哭。
在我上课的时间,她已经忙完所有入学手续,并帮我铺好宿舍床铺、领来所有课本和校服。
强悍妈妈不忍留我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坚持陪我到午休,“你看别的小朋友都那么活泼,你也要跟大家好好相处。”第一次离开家住校,她很不放心我。
“妈,我想回家上学,这儿的人跟我以前的同学都不一样。老师同学上课都用普通话,他们都像城市里的人,我怕他们瞧不起我。”
“暑假你还想早点开学,这才半天就要回去啦?你在家上课也用普通话呀,每次见到你们李老师,她都表扬你课文读的特别好。你要主动跟同学做朋友,别人不会瞧不起你的,刚才老师还说呢,你班有好几个咱们那儿的。”强悍妈妈叹息,“你就是胆子太小了,才会害怕,刚到陌生环境,谁都会有点儿担心的,适应了就好了,妈妈不骗你。”
“可是,他们要是欺负我怎么办?”
“有人欺负你,就告诉老师,要是不敢告诉老师,你就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来教训他们!”
想到强悍妈妈干脆利落的以暴制暴,我稍微放下心来,答应暂时尝试一个星期。
入学第二天,我依旧孤独,不敢主动跟别的同学说话,大好的课间操时间,只能跑去读一读板报和学生守则。
三年(2)班的板报很精彩,字体工整、图片生动,一副欣欣向荣之感。连右下角的落款,都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季颉”。
其时肩上扛着两条杠的,麻花和短发两位白净小孩,见不得有人如此浪费宝贵的课间操时间,皱眉走到我面前。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季颉,斯文干净,眉眼温和,让人自惭形秽。那时的季颉,周身萦绕温暖阳光,犹如圣洁天使,还不会自伤,也还没有学会如何伤人。
麻花同学十分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恨铁不成钢,“你是昨天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吧,课间操这么长的休息时间,竟然用来看板报,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呢?我叫董维靖,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懂味精?”我初来乍到,忍笑忍的好辛苦,短发同学噗嗤一声笑出来。
麻花同学鼓起包子脸,“季颉,你不许笑!董维靖,维持的维,托塔天王的靖,诶,不对,托塔天王李靖的靖。”
板报作者居然是个男生,名字和季节同音,“林楠,仨木一个南方的南。你们也是三年(2)班的吗?”
“你好,我叫季颉,我们两个和你是同一个班的,很高兴认识你。”短发同学声音和眉眼一样,温和干净,超出我这种野蛮人类的认知,令人汗颜。
麻花,哦不,董维靖自来熟地拉起我的手,“昨天我看到你偷偷在哭,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你的朋友了,我们可以陪你一起玩儿。我和季颉从小就在这儿上学,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们。”
面对董维靖说教派的安慰,我感激涕零,终于有了土著朋友,让我感到安全。不过,“为什么你们肩上都有两条杠,我的没有?”指指他们的校服。
季颉温和开口,“这个是少先队中队长的标志,需要加入少先队才能有。少先队有小队长、中队长和大队长,分别是一道杠、两道杠和三道杠。不过,学校的规定是,只有四五年级的同学,才有资格竞选大队长,所以南区见不到三道杠。”
“季颉的是两道杠,每次排队,都是他站在排头,举着班级牌子的。我的是两个粘牙糖,是假的,见到侯主任就得捂着,不能让他发现,他眼神特尖。侯主任你听说过吗?”董维靖问。
见我摇头,她警觉地左右扫视一眼,压低声音,“就是那个总在各个班来回晃的大胖子,他是南区的教导主任,他可凶了,你平时见到他要小心一点,他特别喜欢让学生写检查。刚才我俩过来的路上还看见他了,在宿舍区门口训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特逗,肩上别了一排粘牙糖,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假的,他肯定得写检查了。”说完仍不忘左右再扫视一眼。
原来她还是个八卦派,不过看起来,她真的很怕侯主任。
被她影响到,我疑神疑鬼地点点头。我见过那位胖胖的老师,只是以前不知道他是谁。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经常能看到他突然趴在窗户上的头,一开始毫无防备,总会被吓一跳。奈何他几乎每节课都出现,仅仅一天时间,我就不得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