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夜府,煴(yǔn)焰阁。
十八年前,夜泫夫妇痛失初生爱女,水凝樱忧思过极,伤及脾肺,久而不复,以致阳虚,体质畏寒。自那以后,此阁便常年架着火炉,故名煴焰。此刻的空气压抑极致,压抑到连水凝樱都甚觉闷热。夜泫又一次长叹口气,经此一事,这位夜家家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水凝樱坐于一旁,面色亦是憔悴不堪。
“贺沐橙生性多疑遇事冲动固执己见也就罢了,他颜溯暝不清楚灵曦的为人吗?”
“做出那样的决定也不能全怪颜兄,爱女被害,激愤亦是情理之中。”
“所以就要我们的女儿为之偿命吗?”
“我也不愿怀疑自家女儿,可信上确为灵曦字迹,颜三小姐血控之人亦是灵曦,此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很难……”
水凝樱闻言嗔怒:“你……”
这一声过后,又是一阵令人痛苦不堪的死气沉沉。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许久,夜泫终于开口打破了死寂,“此事灵曦很难脱了干系,有一个办法,却只能保其性命。”“什么?”水凝樱捕捉到了一线生机,急急问道。
夜泫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那件事,终是瞒不住了……”
她坐于簇簇嫣红间,似火的花正开得妖艳,触之即颤。白色纱衣随风而扬,又轻轻拂落,沾了几滴珠露,湿了衣衫。薄雾后的星光似现不现,月光竟也如她般略显惨淡,渐渐暗了下去,不知是惧怕无边的寂静,还是怕会迷失在她深邃的眼中。
她突然起身,薄纱拂蕊,暗香缕缕。
“既然来了,何不一见?”她转身,身后的少年笑意深邃。
“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真是不简单啊,虞箐小姐。”少年将“虞箐”二字咬得异常重。
“呵!原来是星蛊大人,真是误会大了。”万俟虞箐俏皮勾唇,“星蛊大人深夜至此,也是来赏花吗?”
“曼珠沙华,忘川之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开千年,叶落千年,生世轮回,不得相见。此花凄惨,赏来煞情,不如不赏。”星蛊负手而立,笑道。
“来此却不赏花,实为煞情。”万俟虞箐摇头而叹。
“不赏便不可来?”星蛊侧首。
“哪里,你与玄煜大人同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万俟家中,有哪里是你们不能去的。”万俟虞箐道,“话说回来,平日与你形影不离的玄煜大人呢?”
“比起与我形影不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星蛊抿唇一笑。
香烟缭绕,酣歌恒舞,声动梁尘,转袖回风。万俟焱倚靠座上,水凝裳斟了杯酒,举杯坐于其侧。万俟焱接过酒盏,目光落在坐于副座的少年身上:“如何?”
“妙舞清歌,着实风雅。”少年抿口酒,又咂咂嘴,“如此佳酿,配来也是惬意。”
万俟焱倒也不恼:“不羁的语气,配这不羁的回答,也是有趣。你说是吗?阿裳。”
水凝裳垂眉浅笑:“阿焱,你这么说,玄煜大人怕是要不高兴了。”
“他明知我问的是何,却故意避不作答,以现下眼见之物敷衍我,如此,不是不羁又是什么?”
少年抿唇一笑,不作语。
水凝裳看一眼少年:“玄煜大人五岁入府,天赋异禀,由你亲手提拔,与星蛊大人同为赤逐卫效忠万俟家已整整二十年。若只是不羁,阿焱你怕是不会如此重用玄煜大人。阿裳猜,大人如此答案,怕是有外人在场,不便开口罢了。”
万俟焱挑眉:“外人?”
“阿娘!”焚魇阁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副座上的少年笑意更深了。
万俟云烯怒气冲冲地走向水凝裳:“云烯怎么是外人了?莫非我堂堂万俟二公子,不比一个赤逐卫?”
水凝裳拉过他的手,嗔怪道:“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怎么说话呢。”
“阿裳,你训云烯做什么。”万俟焱笑道,“云烯,阿爹与你阿娘看这歌舞起兴,一番说笑罢了,莫要较真。”
“哪有拿自己亲生儿子说笑的。”万俟云烯不满地噘嘴。
“好啦!”水凝裳笑道,“来找阿娘,有何事要报啊?”
万俟云烯俯身拱手:“阿娘,您要云烯作的‘万福图’已完成,请阿娘随云烯一同前去观看。”
“是吗?这么快,可是认真完成的?”
“当然了!”万俟云烯满脸自豪,“哎呀!认不认真,阿娘随我去一看便知。不要阿爹来,谁叫他刚刚拿我说笑。”语罢,还煞有其事的瞪向万俟焱。水凝裳无奈摇头,宠溺道:“好,阿娘随你去便是。”
一番吵吵闹闹中,焚魇阁的门再次被掩上。
万俟焱笑道:“你呢,不枉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栽培,我呀却是老了。”
“对自己的骨肉,自无提防之意。”玄煜放下一直端着的酒杯,脸上依旧是不羁的笑,“二公子着实有些孩子气,万俟家如此嗜血之地,竟也会出这样的人物,家主功不可没啊。”
“虎毒终是不食子。”万俟焱渐渐淡了笑意。玄煜闻言,心中不经意的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