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李画眠想起自己昨日在人家喜宴贪杯醉酒的行径,面上一红,难为情得连缩在被子里的脚趾都蜷了蜷,好半晌她才轻声问:“我怎么回来的?”
小言将空碗置放好,又过来细细给她盖上被子,把昨天秀才带她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画眠才想起来,秀才也在赵家酒席上。小言似知道她的疑惑,解释说:“赵大小姐嫁的夫婿,是秀才的表亲,有了个官人岳父,老早就派人给他送了帖子了。”
李画眠点点头,这时候芝麻团子瞧见姑姑房门开了,便探头探脑地进来,他手里捏了个小陀螺,站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看她。
她瞧着芝麻团子呆愣的小模样,恨不得揉上一揉,只可惜自己稍微一动脑仁就抽疼,只好忍住,但还是笑眯眯地问他:“昨儿姑姑不在,可有乖乖的?”
芝麻团子闻言板起小脸,理直气壮地道:“元之乖,姑姑不乖。”
李画眠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心下一暖,却不由得更是难为情。好在大家都没多问些什么,只是她下床后见着秀才,红着脸朝他道谢,秀才古怪地看她一眼:“你现在瞧着却是有些姑娘家的模样了。”
李画眠原本羞赧的心情一扫而空,一旁的河木闻言哈哈大笑,然后扬手将陀螺往地上一掷,陀螺便在地上忙得晕头转向。芝麻团子屁颠屁颠地跟在陀螺后头,很是新奇。
秀才黑了脸:“东家你一来,他都尽跟着你荒废学业了。”
河木不理他,抱臂笑嘻嘻地看着芝麻团子跟着陀螺瞎转悠。
李画眠问道:“你后天便回莫兰了?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河木摆摆手:“这次来除了给你送摩岩花,便是看你们过得如何,你们这儿日子过得是日子的,我便早日过去看着生意了。”
李画眠知他主意已定,轻轻点头。她掰了掰手指算过,再有两次,团子的病便可大好,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启程回莫兰去了。
一如当初出城接河木入京,那日河木要走,一行人也是将他送到城门外。雨山老先生似乎很喜欢这个面憨心狡的大个子,也一起跟着来。河木同诸位一一道别,扬扬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马车驶远,甚是潇洒。
雨山先生远远地看了眼在城门口晒太阳的乞丐们,转身就要进轿子。李画眠突然道:“老先生,再过些时日我们便要回莫兰了,不知您可愿同我们一道?”
雨山先生眯着眼看她,也没说话,转身进了轿子。
李画眠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五月青天,云絮缱绻,人声车马不歇,半里外的小山坡上虞美人像一把火燃得热烈,倚在墙边的那棵石榴,亦落了星星点点朱红艳色。马车缓缓入城,卖货翁挑着担,边走边哼唱那市井小调,卸下披风的少女,展开柳条般柔嫩的腰肢,在胭脂铺里舒展风情。隔了老远还能听到城外河道里传来鼓声阵阵,莫名添了点喜庆。
回了酒楼李画眠难得听秀才和雨山先生在聊天,平日里都是秀才在问,雨山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李画眠拿了本菜例,前几日经赵家婚宴一事提醒,发现酒楼里拿得出手的菜色不多,身为老餮她也是该担担这掌柜之责。扛起重担的掌柜双手捧着菜例,两只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旁边喝茶闲谈的两个读书人。
秀才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转头恭敬地回老先生道:“早些日子便贴了官宣,说是端午皇家要在毓思河举行河祭。这似乎也好些年没举行了,百姓心喜。”
雨山先生轻哼一声,看起来十分不屑于皇家此番做派,低头抿了抿茶。
秀才和李画眠都看得出老先生的心情不错,李画眠双眼一转,突然问道:“我寻思着要不要像玉华台一样,请个老先生来讲书?”
秀才立刻明白李画眠心里所想,面色不虞地责道:“老先生乃是治学之人,讲书?有辱斯文!”他说完把头一转,却见老先生捋了把胡子,看起来像在认真考虑,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改口道:“讲书还是算了,讲学倒是可以。”
李画眠没说话,只是两只眼睛却笑出了弯弯的弧度。
只不过到后来老先生也没同意,一来他不再传道授业,二来他们不日将要离京,有始无终,终非君子所为。
端午那天,秀才早早就带了团子出去看赛龙船,雨山先生惯来不爱凑这些热闹,李画眠便安心将酒楼交给他照看。她自己备了个食盒,带上些香甜软糯的粽子去了城外,正午时分太子要携百官到毓思河举行河祭,这会儿城外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出城的队伍排得挺长。
透过长长的队伍,李画眠看到了王以薪,他当然可以直接出城,只不过他此时是骑马进城。马上的他显得十分高大,那些曾经刻在他脸上的轻佻风流,被岁月一嘴吹散,他像块被雕琢过的石头,整个人变得成熟而内敛,眉宇间少了少年恣意,多了些萧然沉郁。
他们曾经都看不上对方,李画眠一眼而过,王以薪也看到了她。正当两人要错过时,王以薪却突然在她旁边勒绳下马,然后牵着马一步步朝她走来。
李画眠面无表情地看他,反倒是王以薪对她露了个笑,嘶哑着嗓音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