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颗栗子（1 / 2）
宇城市中级人民法院。
法庭被红木桌椅与装潢衬托得庄严肃穆，审判长的座位比所有人高上一级台阶，后方正中挂着国徽，神圣而不可侵犯。审判长座位前方是书记员的座位，桌面上整齐地放置着白纸，没有丝毫偏差。被告人的座位就在书记员的前方，不到现场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剧烈的压迫感，在这样的位置上陈词，所有谎言都将被击碎。
记者坐满了法庭后方的座椅，此刻所有的法院工作人员还未就位，他们也只敢小声地讨论，在这样的地方采访，多说一句恐怕都是对法庭的亵渎。
开庭前十分钟。
几名被害人的家属被工作人员安排进场，清一色的深色外套，坐在第一排座位的右侧，趁他们还未坐下，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按下快门，渴望捕捉到他们脸上的痛苦，可不幸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半点情绪，距他们的亲人离世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可这些人只是呆呆地垂着眼，似乎只是来参与一个例行场合。
是啊，夏轩的父母离异已久，对夏轩从不管教。裴宇华的家人远在国外，已有好几年没有关心过他。纪杰，从接触毒品那一刻，早已和自己的家人们断了联系，况且，这个案件另一个凶手就是他的继女，他身边的亲朋好友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与纪家的关系，又怎么会有人来参加这样的“触霉头”场合呢？
这三个受害者像是被人遗弃的孤岛，这是他们身上唯一共同的特征。
“奇了怪了，这几个受害人家属怎么一点难过都没有？”
“是啊！这样拍出来的画面太不好看了！”
“就算是演也要演得难过点啊……”
司齐紧张地混在众多记者当中，见识着记者们所谓的“职业素养”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手里却紧紧抱着公文包，或许这些文件在开庭之后就有机会公之于众。
开庭前五分钟。
甘栗穿着那件黑色碎花裙从后门拄着拐杖走入法庭，对于一个二十岁从未见识过法庭的女孩，她的表情太过淡定，甚至有些兴奋，她的眼神迅速扫着整个房间，像是一只机警的豹子审视着原本属于她的领地。
“这女孩……”
“这女孩不是那个和易子昂传绯闻的甘栗吗？”
“对对对！就是她！我差点忘了，这个案子的第一个受害者跟她好像在夜店发生过冲突！”
“可就算是有冲突也没必要来参加庭审吧……”
“管那么多干嘛！这女孩可是易子昂前女友，快拍吧！即使她已经和易子昂分手，也是一个大新闻啊！”
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甘栗没有想到，分手这几天竟然还会在这样的场合听到他的名字。
甘栗故作潇洒地找到第三排的空位坐下，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而她只是故意深深地看了司齐一眼，这一眼神中蕴藏的信息让司齐捉摸不透。
开庭前一分钟。
书记员异常肃穆的气场进入法庭，让所有记者不敢再多说一句，全都聚焦在他一人强大的气场之上。
记者们都没有发现此时后门也开了，甘徒山穿着一件极为正式的黑色西装低调地坐在了最后一排，也只有甘栗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骄傲气场，像是一名坐在戏院的上层人士，等待着这场盛大“表演”的开场。
*
书记员把资料放置在桌面，整理了一阵，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一分钟后抬起头，眼神清冽。
“大家请安静！”
所有人停止窃窃私语，一点点小动作似乎都是有违命令的。
“请公诉人、辩护人和其他诉讼参与人入庭就座。”
林海被两名穿着蓝色警服的警察推上法庭，可以看出他身上的伤并没有痊愈，可那副手铐告诉大家，此刻即使他遍体鳞伤，也得不到任何同情。
快门又是一阵骚动，有些记者甚至无视书记员站了起来。
“肃静！下面宣布法庭纪律。”
书记员一条一条地宣读法庭纪律，记者们的骚动才压制下去。
林海垂着头，眼神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光彩，司齐故意看了看前方坐着的甘栗，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激动，甘栗看上去平静如常。
“请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审判长、审判员着法袍进入法庭，此刻他们根本不像凡人，在大家眼里他们无异于上帝，居高临下地处决罪人。
“请坐下。”
审判长示意，房间里却只有寥寥数声椅子移动的声音。
书记员站立面向审判长：“报告审判长，开庭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请审判长主持开庭。”
几位颇具形式感的程序让整个法庭显得更加严肃紧张。
审判长击打法槌：“宇城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
法槌一敲，记者们激动地扬起头，竖起镜头，生怕漏掉法庭上任何一个细节。
“被告，在法庭审理过程中你依法享有诉讼权利，对此你是否知晓？”
林海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艰难地开口：“是的。”
“还诉讼呢，这案子还有什么好诉讼的，人赃俱获快点判决吧！”坐在司齐身边的记者小声抱怨。
“那么现在进行下一步，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审判长下令，公诉人起立，概括地叙述出林海被起诉的多项罪名，仅仅是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让林海永不见天日，可林海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眼神呆滞地望着审判长前方桌椅上的纹路。
“被告人，对于起诉书中指控的犯罪事实你有什么需要陈述的吗？”
司齐正了正身子，渴望听到从林海口中吐出反对的词汇。
可林海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正视着审判长，眼里没有丝毫斗志。
“没有。”
司齐心里一紧，沉沉地叹了口气，手里的材料攥得更紧了。
“好，下一步，发问被告人。”
审判员和审判长交换了眼神，点了点头。
“被告人林海，你是否承认夏轩、裴宇华、纪杰三人的死亡是你造成的。”
林海看着审判员，司齐死死地盯着林海，却没有发现身后甘徒山脸上诡异的笑容。
“是，我承认。”
第一个问题就引得记者疯狂纪录，这场没有悬念的审判让他们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新闻素材。
“被告人，你是用什么方法谋杀三位被害人的？”
林海粗糙的手指不停地在裤子上摩擦，他不忌惮说出自己的罪名，但要他把案件细节和盘托出却令他有些不安。
“用红药水。”
“说详细一些。”
审判长义正严辞的命令让林海无法抗拒。
“红药水，就是汞溴红，过量的服用会导致器官的衰竭，三个人都是我强制灌入红药水，最后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