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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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小时，快七点，余欢才走到那家KTV内堂。大堂是略微安静的压抑，内堂后面是弯弯曲曲的通道，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声嘶力竭的叫喊。几个染着黄毛的中年人在后台走来走去。其中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眼尖瞧着了余欢，绕出来尽量面部友善对他道：“要什么样的包间？”
余欢冷冷看着他，也不回话，退了几步进了电梯出了KTV。
他站在门口，抬起头望着那几个闪光的大字，“极乐”。
凭着直觉，他觉得很危险。那个地方也让他很不舒服。他掏出手机，看着两个人的对话框，过了很久下定决心似的，点了语音通话。
随着切换到语音电话的页面，余欢的心也被吊起来。但是很久都没有人接。
余欢掐了电话，呆愣愣地任风吹着。
过了没几分钟，门良臣就回了一个电话，余欢等了几秒，才接通，放到耳边，“喂？”尽量保持声线平稳。
“你真的来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这里很多人。”背景音很嘈杂，有很多人吵闹的声音。但是只有他的温暖干燥的声音好像往他失血过多的身体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让整个人都热起来。
“…我在门口。”
“那你等会儿哦。”
收了线，过了十分钟他才从门口出来。余欢看着他由远而近的身影。大概自己真是犯贱吧。别人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还巴巴地贴上去。等会儿又该怎么办呢。
门良臣亮着手机屏，隔了很远一段距离冲他摇了摇。
余欢不自觉地迈动脚步，向他走去。等走到还有几步远余欢就自动停下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门良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奶白色毛衣，露出棕色的里衬。他脸上带着笑意和难以置信，自来熟地一把揽过余欢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我就说说而已，哈哈。”
余欢从见到他开始就露出了笑容，遮都遮不住。此时也微微僵了一下，这人会不会说话！
一楼有明亮的灯光，门良臣松开他，仔细瞧了瞧他的脸，“你是不是在外面很久了，嘴唇都吹白了。”说着顺手捏了捏余欢的手，“卧槽这么冷，这怕不是个死人。”
余欢抽了抽嘴角。
“走吧走吧，快点上去，上面热。”门良臣率先走进了电梯。
余欢低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你从哪里来的，我是说，本来约着跟你朋友要去干啥。还有他怎么就爽约了呢，以后你们再见面，你削死他…”门良臣叭叭叭地讲着。
余欢“嗯”了一声。好在门良辰根本没等他的回答。
出了电梯，回首又见那个经理。门良臣颇为熟稔地朝他打了个招呼，“王哥。”余欢本来乖巧地跟在身后，听到门良臣讲话就抬头望了一眼，恰好对上王哥探究的眼神。余欢收回目光，跟在门良臣后头头也不回得走了。小小的走廊里是压抑的沉闷，两边好像有嚎叫着的怪兽跃跃欲试随时准备破门而出。走了没多久，门良臣就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
里面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正有个男声不着调地唱着小情歌。里面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扫了一眼只认识一两个，其余都是陌生的面孔。
门良臣走在门边，等他走进去以后关上了门，带着他挤坐到了椅子上，对他们介绍道：“这我同学，余欢。人有点腼腆，哈哈。”
余欢可以感受到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雷达一样在扫视他。他只盯着门良臣的侧脸轮廓，偶尔低头望着桌上的一箱箱啤酒出神。坐姿端正。
等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氛围，大家没有在特别注意他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有两对情侣，两个男的单坐在那里。一个女的自顾自在玩手机。一般都是那俩男的点歌唱，偶尔起哄让两对小情侣撒一下糖。
气氛很好。
余欢偷偷瞥门良臣。两个人从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因为唱了一首歌，就直接坐在了那边，离余欢很远。而且从一进来就时不时看手机，唱完一首歌以后就直接躺着玩起了手机。
余欢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安静地看着他们。过了没一会儿，门良臣就拿着手机起身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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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慢慢地安静下来，情侣低声说笑着，偶尔接个吻，两个男的约着玩起了游戏，旁边一个女的自始至终都在玩手机。歌曲变成了原声歌唱，在空气里自顾自地流淌。
余欢出了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自己在哪里，这是在干些什么。
索性没多久，门良臣就推门而入。
牵着他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哦，秋琪娜。
他单手环着女朋友的肩，另外一只手推关门。他们甫一进来，包厢里就响起了一阵响亮而不怀好意地“哦”。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秋琪娜看见他们，做了个鬼脸，“我来辽~”，压低了身体，笑得眉眼弯弯地向他们扑去。门良臣跟在她后面，微微笑着望着她。
余欢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眼前互相熟识的人打闹成一团。
他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僵硬生冷的氛围，心里微微涩然。
秋琪娜坐上了点歌的吧台，脚尖点着地转了几下，修长的指尖自然地划着屏幕，“你们怎么都不唱歌啊，来着听歌，钱多烧得慌？”
玩游戏的女生，就是本班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实在是记不得了。她摁熄了屏幕，懒懒回道，“都唱累了，这不等着您这尊大佛来吗，出门化了几个小时的妆呐？宝贝儿？”
余欢注意到秋琪娜精致的妆容，她穿得同样偏少，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浅色的毛衣。
“什么呀，出门不就得收拾得利落点，哪有邋里邋遢就出来见朋友的。”
歪在沙发上的少年们都是衣着鲜丽，容貌姣好的，余欢想起自己臃肿随便的着装，虽然已经快出汗了，也不愿意拉开拉链，因为里面是一件洗的起毛球的黑色毛衣。沉默的性格。一切都和他们格格不入。
“是见男朋友吧。”女生撇撇嘴，向门良臣大声道，“门良臣管管你女朋友，越来越骚了。”
门良臣哈哈一笑，走过去捏着秋琪娜的下巴就亲了一下她的唇，“我就喜欢骚的。”
余欢盯着门良臣薄厚适中的嘴唇。心里仿佛被很重地抓了一下。好像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秋琪娜自己唱了一首rap，和门良臣合唱了一首歌。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好听，曲也都在调上。门良臣温柔醇厚的嗓音一下一下锤进心脏。伴随着女声的缱绻连绵。当真是一对玉人。余欢看着眼前两个人的甜蜜互动。
余欢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起来。所有的氧气渐渐被抽离肺腔。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模糊起来。他紧紧抠了沙发一会儿，还是起身离开了。
余欢在迷宫似的小道上左拐右拐找厕所，冲了下脸冷静了一下。他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的脸。凌乱的未经打理的头发被打湿了一绺儿，垂在眼前。过时的臃肿的大衣裹着他的身躯。看起来一点没有年轻人的精气神。一双迷惘的眼眸盯着镜子，嘴唇紧紧抿着。
一滴水顺着眼睛的弧度从眼角滑落。看起来就像是谁的眼泪。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准备去和门良臣说一声，自己准备回家了。
好不容易又绕回去了，走到门口。里面的画风却都换了。五颜六色的灯明明暗暗地疯狂闪动着，空地上几个年轻人肆意扭动着身体。也看不清谁是谁。
余欢看了一会儿，退了几步，自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王哥还在后台不知道干嘛，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他。反正余欢只瞥了一眼，就没看了。只执拗地昂着头走过吧台。那可怜的自尊心让他不轻易示弱。他感觉来的时候有人接，走的时候没有人送，会被看笑话。
他们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啊。可怕的是，自己心里会虚拟出几个人来，扮成他们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嘲笑。
“你看吧，你个傻子，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根本就没把你当朋友。他接你都是敷衍，最后连样子都懒得装了。根本就不想理你，自己还巴巴地把脸贴上去任别人踩，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余欢疾步往家里走。走出了平生的最快速度。
一种酸酸涨涨的情绪一直在心里膨胀。回到家关上门躺在床上，那种感觉像是一下子吸收了能量，变成了暴躁和心烦，疯长起来，几乎要破体而出。
余欢伸出一个胳膊横搭在眼睛上，让黑暗一点点抚平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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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窥视到了他们的生活后，余欢越发觉得自己像老年人了。也明白了自己和门良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交集。自此收了心思，安心在家过起了老年生活，除了必要的事要外出，也懒得出门走动。
懒得不仅是身体，余欢感觉自己脑子也迟缓了很多。因为被奶奶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虽然嘴上说，随爸妈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也随便。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期待他们的到来啊。
好像他们回来了，就能改变这种死水一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