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余欢瘫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静静看着头顶被刷的惨白的墙。余晖从他身上褪去，外面的光一点点暗下来，巷子里开始响起妇女做饭的声音，叮叮当当，饭菜的香味随即在整个巷道弥漫开来。
余欢没有开灯，对面楼阳台的光东点西点地投射在余欢房间里，余欢的身上。他忽然觉得出奇的累。他感觉自己像个死物。
他掐了一下自己，翻身下床开了灯，强烈的灯光刺激的他几乎流泪。
这时被他一个礼拜前遗留在家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他迟钝地坐了会儿才拿过手机，划开屏幕。
“新生活怎么样呀？我这个学校环境还挺不错的，树挺多，但是感觉学习氛围不怎么样，不过我会自己努力的，争取有一天能站在你身边！”
他没有看完所有内容，撩了撩眼皮看了眼发件人。尹佳。他皱了皱眉，脑子里还在自动搜索这个人的记忆，手已经下意识地删了消息。删完才想起来，好像是初中隔壁班追了自己很久的一个妹子，具体印象是，每次下课她都趴在班级门口的走廊上，装作欣赏学校里伶仃几棵难看的树和稀稀落落的人，实际上余光早就飘进了教室。每次自己出门上厕所都能感受到后背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火辣辣的追随着自己，能把汗毛都竖起来。
如此几番，他都能找到了规律趁那个女生不在的时候溜出门。坐在窗边时，每逢下课他也是默默拉上帘子，阻隔她的视线。
终于有一天那个女生忍不住了，叫了好几个她的“小姐妹”在放学的时候堵在门口让余欢留下来。余欢低着头也不反抗，果真坐在位子上，很顺从的样子。周围的同学走的时候都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他垂着头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余欢是么，嗯，我叫尹佳，嗯，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挑了挑眉，惊讶于声音的青涩，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尹佳。面前是一个面目稚嫩还未完全长开的小姑娘的脸，与之相反的是脸上老气的化妆的痕迹，将清秀的眉目都掩了三分。耳上是一个大大的银环。寒冬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露了两只冻得发紫的脚踝。
他心里觉得好笑。明明年纪还小却学大人化妆，大冬天还不穿的厚实点，能凸显个鬼的身材，想到这他瞄了眼小姑娘的胸，一马平川。真是幼稚。现在还想学别人谈恋爱么。
他呆呆地看着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出一副有点惊慌的样子，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书包两边垂带。
尹佳原本有些紧张，看他这副样子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学着大姐大的样子靠近揉了揉他的头，豪气地说：“你好呆哦，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我保护你，保证别人不会欺负你。”
语气倒和不良少女挺像。这样的话随便说出口，可见也不是什么纯真之辈，白莲之于淤泥更谈不上。余欢抿唇，缓缓开口：“这可是大事，我要好好想想。”许是脸上那慎重的神色唬住了少女，她也收回了手，愣愣道：“那……那你便好好想想吧。”
“想什么想，你不答应就别想回家了今天！”一本书“刷”地拍在余欢面前的桌子上
刘海被微微地吹起。他撩了撩眼皮又瞧了眼她身旁两人。这两人的打扮又成熟了许多。脸上狠厉之气也有几分像样。
余欢动作缓慢地紧了紧羽绒服，然后手插进口袋，仰起头弯起眼睛笑道：“姐姐们这是要干嘛，逼良为娼？强占民男？”
那左边的女生见他这样的笑也憋不住笑了，软了语气：“你立刻同意不就好了，你看尹佳哪里配不上你了，美丽？性感？你要哪个样子的她都有嘛。”
这话说的，语气轻佻，仿佛是当她出来卖了。也不知是故意轻贱还是不懂事。总之这话，他听了都不舒服，但见尹佳还是一脸热切地望着他，充耳不闻那人的话。
“真是傻到家了。”余欢摇摇头快速扫了一眼前面三个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尹佳身上。
他站起身，椅子向后摩擦的刺耳声音使三个女孩都盯着他。
他只看着尹佳，牵过她的手，压沉了声音道：“容我好好想想吧，你我之间，难道缺的是那几天么，想想以后，若是我们真的在一起，这点时间我可以百倍加偿给你，你愿不愿意？”这话说的极富暗示性，两个女孩也只当他是害羞，其实早已经心里默许了。尹佳更是直接红了脸，手僵在余欢手里动也不敢动。
余欢说完这话就松了手，施施然越过他们回家了。也没人会再拦他了。
后来，那女孩也三天两头往余欢班里跑，和其他同学套套近乎，给余欢送些礼物，他也只收下，礼貌地说声谢谢。也不知道她哪里搞到的扣扣号，每日不辍地给余欢发问候消息。至于回不回全看他的心情。有时候她也发大片大片的表白，消息发到九十九加。敏感重要的话题总是被余欢巧言令色地搪塞过去。
不拒绝不接受，就这样拖着吧，总有一天感情会淡的。毕竟感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更何况那个女生只是好感而已。余欢在有时候写着写作业忽然生出的罪恶感时这样对自己说。
日子久了，又是初三，忙碌起来都忘了有这么个人。直到现在。
他惊讶于这样清晰的记忆，可能是那大圆耳环实在是惊世骇俗吧，他笑笑。点开企鹅，翻出她的消息框，发现最后一条消息记录是半年以前她发的。或者说一大片都是她发的，顶上是平淡的“屏蔽此人”OR“加为好友”。
哦，原来是删了。余欢摁灭手机，“噗通”一声复又躺下去。
“吃饭了！”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几层墙轻而易举的到了耳里。余欢吓了一跳一个挺身坐起来下了床。边找拖鞋边连声喊着“来了来了！”
饭菜是温热的。几个看不出颜色的菜簇拥一个新炒的西红柿炒蛋搁成一个菱形。余欢咬了会儿筷子，像是在思考吃哪道菜的样子，随后神态自若地下了筷子。
入口是黏黏腻腻的，带着些快要腐烂的味道和原先蔬菜的味道。
余欢没有嚼，直接咽下了肚子，然后大口大口扒饭想冲掉嘴里的味道。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正吃得不亦乐乎。
奶奶夹了一筷子菜，幽幽道：“你慢点吃。”
余欢面色平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冲着奶奶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吃完了，您慢点吃。”
奶奶咽下了口里的饭，絮絮叨叨道：“不要说吃完了，要说吃好了，多不吉利啊…..”
余欢保持着微笑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奶奶的话。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一个回神看到奶奶放下了筷子就迅速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5
过了周末余欢不得不离开家，去学校了。
带着期待和兴奋，混着少许的不安，他其实迫不及待想去学校，离开这里，但对着奶奶还是需得装出一副不舍离别的样子。
两个人依依惜别之后，余欢才关上大门，呼出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等余欢到学校的时候，班级里有一半人都在了，有些自来熟的早就打成一片，尽是些热闹的景象。余欢眼里浮现出笑意，走到位子上放下书包，人还没坐下来，前面两位女生就自然而然转过头和他讲话。
余欢礼貌地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对话基本如下。
“我叫张怡，你叫什么呀？”
“余欢。”微笑脸。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
“我喜欢动漫哦，你有什么爱好吗？”张怡依旧在努力。
“没有吧。睡觉算吧？”余欢偏了偏头，怔愣看她，不明白她问这个干嘛。
张怡嗯了一声，余欢不知道该接什么。然后有一股诡异的尴尬气氛弥漫开来。
一个稍微有点公鸭嗓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呀？带上我呗。”走来的那男孩子随意扯出凳子坐下，把书包甩在桌子上，笑意盈盈地凑近他们。
“就认识下新同学呗。”张怡“嗐”了一声。
“那认识下我呀，”男生拖着凳子向他们移近了几步，兴奋道：“我是瞿皓，江湖人称‘瞿哥’，是不是还要介绍啥爱好？我的爱好那可是说来话长了，包罗万象呐，什么琴棋书画呐，游戏呐，动漫呐，嗨呀反正玩的找我就对了。”
那女生做了个夸张的面部表情，握住瞿皓的手使劲摇了摇，“知己啊，你也喜欢动漫，最近新出的那个番看了么？”
瞿皓豪爽地哈哈两声，“你说哪个？《星球联盟》么？还是《快穿之霸道王爷爱上我》？”
“哇你居然看这个。”女生做了个鄙夷的表情，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欣喜。
瞿皓让气氛一下子变好了。余欢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两人神奇的表演。不时侧过头，细细打量着这位新同桌，将他所有灵动的表情都收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