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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校服一共发了七套，秋天冬天各两套，夏天三套。所有校服是近全白的，秋冬季胸前和臂膀上横着几根蓝条，胳膊位子的蓝条上还绣着金黄的“江东一中”字样。夏季校服则在背面印了学校的校徽。

班主任在班委发班服的时候，举着手机站在讲台上，一只手叉着腰，语调懒散道：“同学们，学校要求从明天开始，在学校的每天都必须穿校服。不穿校服要被抓起来扣分的奥。尺码不对或者有破损的地方就和班长说，即时去教务处换。”一个同学从他身后挤过去，他就停顿了下，侧了侧自己的啤酒肚，接着说“主课的书都发下来了，你们有空的时候多看看，预习预习，平时也多用点心，这是很重要的，不要以为可以像初中一样，”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机，仿佛有点来劲儿，他推了推眼镜，略显严肃的目光从两个黑眼圈上面发射出来，扫视了教室里的每个人，“初一初二玩玩的，初三稍微加把劲儿也考上了我们这个学校，自己想想很厉害，但是可别得意的太早。高中和初中可不一样，高一高二高三都要好好学，都很重要，一环落下了想补可不太容易。”

余欢一只手侧在胸前，另一只手转着笔，垂着脑袋仿佛在认真倾听的样子。

桌上的书已经摞得老高，桌肚也塞满了。只留下狭小的空间给人写字翻书。

窗外仍是盛阳，依稀还有几声蝉鸣。树影斑斑驳驳投在草地上几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风穿过林木，带着河水潮湿的气息，钻过窗棂的空隙，扑在余欢的脸上。

“啪嗒”指尖的笔掉在了桌上。余欢收了手看着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学校的规矩，饭铃响两声，第一声高三，第二声高一高二。

可想而知，当第二声铃声响起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了。高一高二楼乌泱泱一群人冲出来，一般是几群学生以百米跑的速度领先，然后中间是停停跑跑的学生，垫底的是慢悠悠走的几个人。中间岔开一群走向超市。迎面会撞上几个从超市出来嘴里啃着面包走的急急忙忙的高三学生。大概这是他们和高三生活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迎面而来的都是那种紧迫感。

余欢一般是垫底的那一群人。吃个饭而已嘛，至于跑的像是赶着投胎么。余欢刚走了两步，都能感受到身后的人都呼啦啦从身边过去的风。因为是14班，教室在一楼，一出门还能看见不同的下楼姿势。

余欢在风中凌乱着看着前面的同学越来越远。他不仅走路，走的还比常人慢些，原本同行的走路的人都渐渐地落下了他。

等到了食堂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吃个饭都要拼命。食堂有两层，女生在二楼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反正一楼已经排队到门口了。

他插着兜儿，在原地晃来晃去。排很久才见队伍挪动一下。

余欢在原地无聊地踱着步，偶尔抬头还能看到学姐学长们吃饭的时候心满意足的表情，让排队的人更加心痒难耐。

余欢打到饭菜的时候，一楼已经没什么人了，他随便找了个位置。

余欢吃饭的时候喜欢埋头吃，从来不四处张望。但他知道有些人喜欢张望。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就是会感到全身不舒服，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快点吃完，离开这些人群。余欢暗暗想道。

食堂有两个出口，侧面的那个连向篮球场。余欢把剩饭往桶里一扣，就转头向侧门走去。

人稀稀拉拉的。余欢觉得走出来后空气好像都流通得更顺畅了。他安心地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几个篮球架下都空了，只有一个下面还有几个人在练习。

余欢沿着铁丝网慢慢走着。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忽而从后面跃上来，抢了球连绕了两个人，一跃将球砸进框。还将双手搭在框上整个人晃动了几下，冲着底下得意洋洋地喊了几句话。跳下来的时候却趔趄一下，最后维持在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

身旁的一个男生抓起领口不停扇动着，嘴里念着：“不是吧老弟，你行不行啊。”一边念着一边捡起球，招呼剩余的人：“走了走了，上课了快。”

男生怪叫了一声，一瘸一拐跟在后面，可怜兮兮地念道：“大哥们不等等小弟？”嘴里是柔弱的话，人却悄悄逼近几步，跃着一把搭上前面人的肩。那人挣扎着，却也甩不下他。

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回去了。

余欢跟在后面。

这个人，好像是军训的时候见过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右眼角有颗泪痣的男生。余欢一边走一边想着。不觉落下了距离。

回到教室，大多数人已经坐下来了，不太有人注意到他。他就站在门口又飞快地逡巡了一圈教室，终于在末排找到了那个人。就是自己位子的那列。

男生靠在墙壁上，吊儿郎当地晃着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头微微仰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男生扭头向讲台方向看了一眼，扫过余欢，再收回目光，继续和别人讲话。

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飞快地收回目光，余欢的心跳如擂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但是以后发作业的时候，他有几次假装在找作业本的时候寻找他的名字。几次后排除掉几个人后，余欢翻到了他的本子。

“门良臣。”端方的三个字遒劲地现在封面上。余欢飞快地扫了一眼，又故意把他的本子塞进中间去再往后传。

仅是简单地做了这几个动作，他的心跳就微微加快起来，脸上也有点烧。

余欢是典型的老师家长嘴里的好学生，一直都循规蹈矩地照着规章准则来，一不小心犯了一条心里就会惶惶然半天，深怕别人知道了以后责问他。至少面上是这样的。

□□之事很少接触。只是幼时跟着七大姑八大婆后面看了不少八点档肥皂剧权当是启蒙。初中拒绝那几个女生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剧情，没想到挺管用。

但是电视里并没有提及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余欢想，约莫是想和他做个朋友吧。但是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扼杀了这个想法之后，余欢的生活又平静下来。

没有人要求他好好学习，取得怎样好的成绩之类，但他心里总是有一杆秤，预期要达到怎样的一个高度。他也几乎花了所有时间去维持这个位置。第一次月考是第二十。他觉得有些低了。于是他花了更多的时间第二次第三次终于稳固在第十二左右的位置。令他惊讶的是，门良臣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爱学习整天约着别人打球下课几乎都不在位子上的人从第一次起就牢牢地扎在了第十九名。

看了几次这样的成绩单，余欢也就都习惯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排名的时候，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酸酸辣辣的。至少我还在他前面。余欢安慰自己。

这样的成绩放在整个年级段来看有些靠后了。本身也不是实验班，折算下来已经是中间靠后的排名了。余欢也只能忽略心里的声音。毕竟想要再靠前，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行了。没有人告诉他。

他想，这样就可以了。要保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