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光（1 / 2）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白色，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刚刚睁开眼隐约看见依稀的就是它，我一时有点分辨不清我是不是睡在下着雪的外面。

当然不是。

我听见大概是猜我不会醒所以毫不避讳的交谈声。

“我们提供住所了，但是他坚持自己有地方去，我们看他精神状态不好，就没想再继续刺激他，幸好这位小兄弟及时赶到了，要不然就酿成大祸了。”

“辛苦你们了，警察同志，这孩子的伤口也不浅，看起来是真的受到很大的打击，估计恢复还得一段时间。”

“哎，哪有你们医务人员辛苦，这孩子也是命苦，我们局长很关注这件事……”

后面的话我懒得仔细听了，浅浅的动了一下我的左手，手腕处传来锥心的痛感。

医院里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子，小地方，医院的卫生也难以保证，眯着眼睛艰难的偏偏头，一片白茫茫的雪白，和病房里满目的白色只隔着一扇带着防护栏的铁窗。

我看向关着的门，上面留着一方玻璃窗。

叶旭阳的正两只眼睛阴沉的透过玻璃窗看着我，我和他对视的猝不及防。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醒来了，那两人还是叽叽咕咕说着话，我看不见那两人，只看见他幽深的眼神，散发着我看不懂的气息。

我猜我的表情一定和以往不太一样，因为他的表情太冷了。

他没用那种表情看过我，所以我猜我现在的表情也一定从没对他露出来过。

不知对视了多久，他才转过头和那两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两人的声音便越来越远了。

门“吱嘎”一声，被他推开了。

我的目光触及到他手上提着的保温盒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我别过了头。

我能感受到他周围的空气冰冻了几分。

“陈子轩，坐起来喝点粥。”

我不动。

“你听到没有。”

我还是不动。

“最后一遍，坐起来，喝粥。”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他话里的威胁意思太重，我不得不抬头看他，冲他大吼。

嗓子传来又干又痛的感觉让我难受极了，我感受到我的眼泪掉下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因为我他吗贱，我贱好吧，我不想让你死你听清楚了吗？！”叶旭阳把粥重重摔在了地上，我看到冒着热气的大米稀饭，白色的，粘稠，看起来味道十分香甜，就那样泼了一地。

我愣住了。

“陈子轩，”叶旭阳重重的喘着粗气，我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脉搏，一声一声的：“你给我老老实实活着。”

我没有做声，闭上了眼睛，两道液体再次滑下，我无声的抗拒着。

叶旭阳也没有再说话。

我听见他收拾好了一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出门，拿东西，进门，拖地，收拾碎片，放进簸箕，放进垃圾桶。

我不用睁眼，也能猜到他在做什么。

奶奶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

我在颤抖。

“我等会儿再拿粥来给你，”叶旭阳变声期的嗓音哑的越发厉害了，我感受到他突然地靠近：“陈子轩，你听清楚，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所以，你的命，从今以后是我的，你如果胆敢再动你自己一下你试试。”

他的声音就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不得不睁开眼，泪眼模糊地对上他那双写满了坚毅和不容抗拒的黑眸。

我猜不是什么人能成为可以称之为天光的，可我清清楚楚的在模糊之中，看到了从那双黑眸里散发出的光。

它照到我了，尽管非常微弱，却减弱了我求死的意志。

如果死了，就是全黑了，漆黑黑的一片，像我自杀的那晚一样。

可如果我活着，至少可以拥抱那么一小点光。

叶旭阳关上门离开了，就是那么几个瞬间，我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一无所有也有一无所有的好处。

可我知道，此后每一年的平安夜，我都不会再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