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蜀(二)(2 / 2)
锁骨中的机关响了一声,收回到鳞甲中去。冼血的眉眼也随之鲜活起来,嘴角又带上笑意。
所谓偃甲认主,乃是唐门给机关所设的一重保险,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主人按顺序报完口令,便可叫偃甲或自毁、或停止,或不计代价地执行命令。这既是能够全权掌控机关的证明,也算是防止偃甲出错的法子。
即是说,从今往后,这便是他的偃甲了。
唐顾我已经渐渐不再怕冼血,捧着他的脸,不知从哪里得到趣味,忽然笑起来,露出两排糯糯的小米牙。
冼血被他拿捏得无法动嘴,只能一脸茫然地眨眼。
顾我抬起头,喊道:“叔父!”
唐轲应了声,片刻后从内室走出,手里拿着块布裹的铁牌,正是之前冼血带在身上的饮羽令。
“好。”他摸了摸顾我的头,将铁令放在台上,给他解起腰间玉佩的穗子。
顾我的玉佩是块玉环,青玉质地,中空处嵌着一颗很小的法门球,球中却不放香料,外饰花纹,内装金蟒血,金蟒血透过镂空雕饰,映射出金红色的光彩。蟒血矿从来稀少,拿金蟒血做玩器,恐怕是只有蜀中唐家才能做得来的消遣。
顾我偏头去看唐轲拿来的铁令,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唐轲:“这是你父亲的佩令。”
“哦。”
唐顾我想了想,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给我?”
唐轲将他玉佩的流苏解下,放在他手里叫他拿好,又将饮羽令上的血纹、背后的刻字指给他看:“当阳饮羽,怨债有生。这是唐门的门主令。你父亲是将门主之位传给你了。”
他将饮羽令坠在顾我的玉环下,又将穗子重新系上。
唐顾我没懂。
“传给我干嘛?”唐顾我忍不住问,“爹去哪了?”
唐轲被他问得顿了顿:“叔父也不知道。”
他顺了顺顾我额头翘起的头发:“等你长大了,他自然会回来看你。”
唐顾我唔了声,勉强信了,尚且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他爹是唐门门主,也不清楚门主到底是做什么的,更不明白父亲和叔父将饮羽令传给他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佩令,丁点大的脑仁最终思来想去,只想起一件事。
“那门主还要背图吗?”
唐轲眉间的沟壑被他逗得一扫而空,终于笑了,食指拇指捏着顾我的脸:“自然还要。”
唐顾我闻言,捏着腰间的铁牌翻来翻去,顿时觉得这个门主做得不是很值。
唐轲抱起他,逗他道:“你何时从叔父这里得了有生令,做了唐家堡的堡主,便何时不用背图、练武,再没人管你了。”
“让冼血带你回去吧。”唐轲道,“冼血是你的偃甲,以后一应事情,都由你来教他,去。”
唐轲一直很忙,顾我能多和他呆上这一会儿,已经心满意足,便回身伸出胳膊要冼血抱。冼血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此时呆愣了片刻,像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而后才上前接过小人儿,从两腋下将他举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比划两下,最终将唐顾我放在自己的左手小臂上。
唐顾我坐得摇摇欲坠,只得自己挪动尊臀坐到手肘实处。又伸手去够冼血的脖颈,把他拉到身前,才算坐稳了。
唐轲已经拾出一摞文书,抽空用无名指在顾我额头上擦了一下:“去吧,乖。”
唐顾我便得意洋洋地指挥着自己新得的偃甲转身出门,顺着天梯下楼。
方才还被挡在谷外的阳光,此时已洒进唐家堡的各个角落。悬崖绝壁上的植被葱葱郁郁,随风簌簌而动,唐门整座建筑群如同一件精细、宏伟的机关,作为江湖上最大的偃甲商,暗流涌动地运作着。
风从冼血的鳞甲缝隙中钻过,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新主,重新打量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地方。
冼血:“少主。”
唐顾我应了声,他偏过头,看到自己的偃甲脸颊微微发红。
“我,我能不能,穿件衣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