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人（三）（1 / 2）

冷风从身后的密林里卷来，扬起周遭蓬松的落絮，花梦望着纷飞落叶里莫三刀严肃而冷漠的脸，深吸一气。

“是。”她目光冷然，斩钉截铁。

莫三刀箍在她腕上的手一紧。

花梦抽回自己的手，收起地上的药瓶，起身走到一边，莫三刀坐在地上，胸口猛然强烈地窒痛，他不知道是被那合欢宫宫女打了一掌的缘故，还是气花梦把他的质问承认得如此坦然，越想越愤怒难抑，甫一起身，竟猛地又吐出了一口血。

花梦转过头来，眼神锐利，掏出药瓶倒出护心丸来要给他服下，却被他扬手打落在地。

花梦恼道：“你不想活了？！”

莫三刀站稳身，拿手掌把嘴角的血迹揩掉，眼神冷淡：“不劳三小姐费心，死不了。”

花梦呼吸急促，瞪着他固执的脸，胸膛一阵起伏。

莫三刀视若无睹，把身上的衣服穿好，越过她径直向上坡的方向行去，花梦攥紧拳头，沉着脸跟在他身后，衣摆掠过径旁荒草，发出飒飒冷声。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循径上山，兜兜转转走了好一阵，四下却仍是阴森森的野林子，花梦心中渐渐不安，想起先前所遇的幻境，本能感觉这山中还暗藏玄机，想要跟莫三刀商讨一二，却看他闷头前行，一副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便也懒得张口。

过不多时，耳后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响，不似脚步声，倒像是流水哗然，花梦心下狐疑，不解这深山之中何处竟会有水流之声，且还会移动一般，不断向自己靠近，一时竖起耳根，环目四顾。

莫三刀很快也有所察觉，缓缓放慢脚步，反手握住了肩后的一把刀柄。

那“流水声”越来越大，此时已经迫近至两人三丈之内，花梦眸色沉沉，握着剑定睛分辨，终于看清它们的面目。

哪里是流水，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分明是密密麻麻的一地毒虫。

莫三刀握住花梦的手腕，提气跃上近旁的一棵杉木，杉木高大结实，承载两个人并无压力，花梦却因意外而有些脚滑，慌忙抓住一截树枝稳住身形，偏头看去，莫三刀却仍是冷着一张脸，她隐忍至此，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蹙着眉正要发作，莫三刀忽沉声道：“别说话。”

花梦一怔，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心头惊怔。

成千上万只黑黢黢的毒虫很快聚集在一块儿，吞没了一条山径，可它们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耳能闻、目能视般，在原地打转片刻后，倏然掉头，沿着杉木树干飞快地向上爬来。

莫三刀眼神骤沉，拉住花梦，脚下发力，踩踏枝杪纵身逃脱。他们边逃，毒虫边追，树上的沿着枝桠追，树下的沿着山径追，速度竟有如瀑布倾泻，浩浩荡荡，源源不绝，不消几时，便将两人逃遁的路线也一并侵占了去。

两人眼见逃无可逃，只好停下脚步，反守为攻，莫三刀握住树枝凌空旋转，刀风扫荡，挟以地面碎石，将上下涌来的一层毒虫震飞数丈，可一层溃败，另一层又紧追而上，哪里是刀风可能清理干净的。花梦立在枝头，转头四看，心知二人已逐渐被满山毒虫包围，沉吟道：“合欢宫地处南疆，护法萱娘是极擅蛊毒的苗族巫女，这毒虫恐怕是受她操控的，我们得把人找出来。”

说话间，又有大片毒虫沿着树枝爬近身来，莫三刀一刀将之扫退，皱眉道：“怎么找？”

花梦神思飞转，忽扬手折下一截树枝，从衣襟里取出火折子来点上，枝条燃起火光，爬上树来的毒虫微微一颤。花梦扬眉，将那火光大作的枝条向前一探，树上的毒虫果然哗啦啦直往下掉。

花梦轻笑道：“果然怕火。”

莫三刀脸上微露意外之色，低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花梦看向他，眼中含笑：“带酒了吗？”

莫三刀唇角轻勾，把腰间的酒囊解下，扔过去。

花梦扬手接住，拧开囊盖，将酒朝着树下一丛最密集的灌木浇了浇，旋即把手里那燃烧着的枝条一扔，灌木丛登时燃起熊熊烈火，把周遭的一堆毒虫烧作灰烬。

花梦如法炮制，边浇酒边道：“咱们去找这尊大佛，自然是找不着的，所以只好费些心思，请她出来一趟了。”

莫三刀看着她不断往树下放火，揶揄道：“你也不怕把自己烧死。”

树下毒虫在肆掠的火光里不断后退，花梦扬高声音道：“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胆量跟我们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