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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魔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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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的柜台排起了绵延至门口的长龙。

我站在队伍的中后段,用两手举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子悬忽然一把按下我的手,“别丢人。”

我又举起来,“怎么丢人了?”

“一个成年人拿着一根巨型荧光棒,当然丢人了。”

“你这是思维定式,”子悬的头堪堪到我的肩膀,我向下睨着她,“既然成年人手里能拿着手机,书籍或汉堡,自然就能拿一根巨型荧光棒。还有,这是星球大战里的,不叫荧光棒。”

“哦,那这根一按键就会发绿的玩意叫什么?”

“叫——”我一下子卡了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叫——”

“光剑。”

我欣喜地看向子悬身后,想要向那位出言相助的仗义人士道谢。隔着几个错落的人头,撞上一道相对而来的视线。

“谢谢——”

视线的聚焦从眼睛扩大到对方的脸庞时,第二个“谢”字就卡成一个僵硬的断音,乍一听,像被人捏住了喉咙。与诡异的声调同时进行的,是那个人变得愈发古怪的脸。

许是我的脸色很不正常,子悬疑惑地转过头,“怎么啦,看到什么了——”

一排毫无端倪的人头。

原本微微探出的脑袋,早已立刻收了回去。如果不是心跳过于强烈,我肯定以为自己出现了某种可怕的幻觉。可是我的眼睛始终停在身后的某一点,那一点,头顶微微翘起的发丝,不断提醒着故人的存在。

我唰地将子悬还在不断张望的脑袋扳了回来,“没什么,别看了。”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调头一看,是先平,谢天谢地,还有俞箬。

看到想要看见的人,犹如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呈跳崖式下坠的心脏开始归位,待呼吸渐渐恢复后,我发现了更夸张的事。

先平和俞箬俨然搞了一趟批发,一人一个购物篮,两个篮子里都堆满了差点溢出的东西。

“这些全部是你的吗?”我指先平手里的篮子。

“对啊。”

我又指向俞箬的那个,“这些是你的?”

她耸了耸肩,“不,是先平的。”

我转向始作俑者,“所以你买这么多干嘛?”

先平一眨不眨的说:“送给我妹的啊。”

鬼才信。

我与子悬交换了一个视线,双方传递了一致的看法。

俞箬空闲的左手拿过我的光剑,在空气中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我还真没想到。”

“啊?”

“万瑾你居然会选了这个,一把光剑。”她又用剑比划了两圈。

“诶,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不要弄坏了哦。”

我握住她挥舞的手,从手指缝里夺回光剑的主动权,不过几秒,当指尖最后摩擦过掌心的皮肤,她不再像上次那般僵硬,反倒呈一个轻松的自然的状态。

考六十分的人不会再想着如何考出更稳定的六十分,他只会拿着六十分的成绩,向八十分仰望。

我低下头端详着,这是一只六十分的手。那么八十分的部位又是什么呢?

“你的手好糙。”我皱起眉头说。

晚饭吃的是日式拉面。

在我和子悬吸着面条时,先平忽然递过来手机,“你们看。”

手机上有一张照片。平刘海的女孩子对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好看吗?”先平问。

“很可爱。”“挺好看的。”一致的正面评价。

先平“嗯”了一声,把手机揣进口袋。

俞箬明显知道先平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拉长了声调起哄,还玩笑着推一把,结果被先平以更大的力气推了回去。

“去一下洗手间。”子悬说。

虽然说话的是子悬,但理所应当的,我也跟了出去。

天空已经暗成了闷紫色,其实就是黑色,但因为我一贯坚持要与别人不同,连形容天空也是,闷紫也就替代了黑色。再有两个小时,迪士尼的烟花会就要开始。冷空气的突然降临,像一把吸力巨大的抽水管,顷刻间抽光了拉面在身体里积蓄的热能。

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大衣裹得更紧,“说吧。”

子悬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什么?”

“刚才你站起来时,掐了我一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她一拍脑袋,“哦,对的,我被风一吹给忘了。”

低下头躲避直扑额头的厉风,虽然是短发,掀起的刘海擦到耳朵,又冷又痒。我把下巴紧紧地贴向锁骨,哼了一声。

“先平有女朋友。”

“是照片上的女孩子吗?”

“不是。”子悬顿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不高兴,那个女生叫闹闹,和竹花一样,是先平和俞箬打游戏时认识的。”

我停了下来,停得很不凑巧,正好一阵风呼啸着彰显它的威力。刘海,大衣下摆,连同豁然掀开的胸膛,在天昏地暗中被呼啦啦地吹向远方。

风里都是我的冷笑声,“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洗手间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好比一个温暖的庇护所。我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子悬还在隔间里,我也不着急,任由温水冲去毛孔里的冷气。

低头的视线里,能隐隐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人影,我略微侧着脑袋,对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马上就好。”

甩了甩手,转身的一瞬间,我僵住了,水顺着空中倒立的指缝流向手背,手腕,直坠地面,发出无法融合的响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开始不争气地结巴。

方艳梅显然也被情况弄得猝不及防,半晌,她晃晃两只手,“来洗手。”

“啊,哦。”慌忙退到一边。

单一音节的水声,像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抓住空气中紧绷的线,挑衅似的往上提,提,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偌大的洗手间仿佛只剩了我们两个。我一边诅咒掉进外太空的子悬,一边不可避免地,打量起刘艳虹。

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之前。

在她身上,两年好像一个虚妄的数字,失去了变化的功能。港剧里常见的帅气俏皮的短发,白皙皮肤,白色卫衣,一双褐色雪地靴。

一定有哪根神经忽然搭错了。自礼品店的一瞥,到如今洗手间的偶遇,不适合寒暄,不可能无视,连一句“真巧”也放弃铺垫,我却脱口而出:“你没改名吧。”

“哈?”对方一脸看智障的神情,“没有。”

“哦,哦。”我讪笑着。

以及土气的名字。

一切都没变。居然都没变。

明明心知肚明不应该将好奇成真,但还是不怕死地付诸实施:“你......考上Z大的研究生了?”

“嗯。”下意识地点头。一个小习惯,是在肯定自己说过的话。

这时,一个女生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方艳梅,你是掉进厕所里了哦。”

她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棉花般的笑,蓬松,柔软,与上一秒面对镜子时的紧绷截然不同,“好了。”

女生挽着她的手腕,经过身边时看了我一眼,临到门口,以一种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你认识她?”

另外一个人的回答,丢失在门口无尽的风里。

风也在躲避吧,躲避总是迎面而来的人群,看到没有遮挡的光明,便携着同伙趁势钻了进来,然后不期然地看见了我——一个在镜子旁发呆的傻子。

是两个字的“认识”亦或是三个字的“不认识”,早就没什么要紧。在这场上帝一直观望的赛跑里,我是那个记分牌上分数为零的输家。

回去的路上,子悬察觉了我的不对劲,再三逼问下,我只好说了实情。

“方艳梅?你的初恋方艳梅?那个只谈了一个月的方艳梅?”

我被一连串的前缀搞得头疼,“对,就是那个名字土了吧唧的方艳梅。”

自知道方艳梅的名字起,这便成了一个时至今日,偶尔想起来仍会发笑的梗。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是在操场。

那天也刮了这么大的风,但情况更加恶劣。荒凉的如同沙漠的操场,周围一圈毫无遮挡,没有健步如飞急着赶往的地点,自然就没有在顶风而行时发泄的机会。

两个人,站在操场的边缘,任由情绪在静止中发酵。

“学姐,不如打个赌吧。”

“你没吃药吗?”冷冷地盯着我。

我只好收起充满讥讽意味的称呼,以尽量高高在上的口气说:“方艳梅,我们打个赌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说出这个梗,却是合计起来永远无法数清的次数中,唯一一次不带调侃,口中也不再暗含着爱意。

“所以你们赌什么?”子悬一脸好奇。

“赌——谁先在半年内找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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