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吹牛皮（1 / 2）
柳随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别人谈论自己的眼睛了，虽然在他心底已经认定是过去，可宗门内却体贴自己，任何与眼睛甚至圆形珠子的话题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就能才入门的弟子也会被自己的师父叮嘱，什么话是禁忌，什么事情不要当着自己面提起。
所以，这就以至于当柳随云听到师祖提到自己眼睛时，下意识愣在原地。
“陆师祖？”
“汝的眼睛很漂亮，”男人柔软的指腹贴在眼眶边缘，隔着面纱让人听不清他的语气，“也很特别，不像是中陆人的眼睛。”
柳随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的母亲是飞羽族人。”
大陆最大的人类聚集地、人最多的地方是中陆，其他边陲之地大多都不适合凡人生存。
而在大陆西南边有一片深林，名为万叶林。那里气候炎热物产丰富，但因此妖兽毒虫也不少，所以最后只有擅于射箭，避世而不喜外人的飞羽族定居下来。
“你的肤色很正常。”
飞羽族和中原人最大的区别除了天生蓝瞳，另外一个便是褐色肌肤。
“因为我是混血，我的父亲是中陆人。”柳随云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柔病弱的母亲和说话文绉绉的父亲，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肤色像正常人，眼珠只有最外一圈泛蓝，若是不细看，也与常人无异。”
白皙的肌肤是父亲给他的，阳光下发蓝的眼睛和骑射的天赋是母亲给他的，虽然他这一生从未见过万叶林，虽然他们一家一直在大陆流浪，虽然他们与周围格格不入，自己也曾因为这双眼备受歧视，但这双眼绝非厄运，不同并不意味着不好，至少能让师祖稍稍夸奖一下，那么就已经足够证明它并非一无是处。
所以柳随云依旧觉得他们一家是幸福的，虽然，那段时光十分短暂。
“如此，”陆川柏沉吟片刻，他察觉到背后的深意便半阖双眼错开随云的笑容，转而指着演武场突然道：
“所以这也是修心修行的一部分？”
“什么？”柳随云还沉浸在回忆中，他下意识地顺着师祖的手指望向演武场，顿时陷入沉默。
干净的台阶，崭新的武器，漂亮的箭靶，这些景象无疑不在彰显昨晚纸符人的辛勤工作。
只是，谁能给他解释下挂在演武场墙壁四周的大红花，还有那插空挂长写着“柳峰主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箭”的横幅，最后......柳随云低头，望着放满盆栽铺着地毯角落里甚至还堆积着酒坛，面色发黑。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叮嘱纸符人好好装饰下演武场，然后自己打坐，然后就睡着了。再自己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事，以至于演武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些纸符人明明从前这么贴心，最懂自己心意，怎么偏偏在大事上犯浑!
好吧，柳随云环视一眼演武场，不得不承认这布置得还十分有趣，若是哪天和冯京墨在此饮酒，他们绝对会笑嘻嘻地指着横幅互相嘲笑。
但是，今日和他来演武场的不是冯京墨，而是师祖啊。合着自己是修士中的异类，但别人不是啊。非要说的话，师祖应该是楷模中的楷模，完全另外一个极端才对。
这些纸符人是嫌自己生活太平淡，需要找点“刺激”吗？
现在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不清楚，可似乎也毫无说服力。说自己许久未来演武场练习武艺？那么难免会给师祖落下自己疏于练习的不要影响。
怎么办，柳随云抿嘴转身望着师祖，阳光下偏蓝的目光闪过一丝决绝，这个时候果然只有......
“对，这也是修心的一部分。”
柳随云点头肯定道：“修行路漫漫，这一路少不了艰难坎坷，不少修士便是因为心境不稳贪恋名誉繁华在道路上踱步不前。”
“演武场乃练习武艺修炼身体之地，弟子故意在此处布置繁华奢靡，又在此处挂上虚赞之言，便是想要时刻提醒自己，静心莫要失心，苦修莫要奢靡。”
柳随云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说台词可谓面部红心不跳，也不像之前一样傻傻地望着太阳，而是转而背着手望着横幅。虽然横幅的文字也十分刺眼，但比起阳光，还是在可接受范围。
“世人修士皆崇苦修而杜绝奢靡，以求突破自身，而如今，你确实反其道而行之吗。”陆川柏抬头望着横幅道：“修行之路本就不止一种，你心思通明能够想到此法，也是难为你了。”
柳随云故作淡定道：“师祖缪赞了。”
不难为不难为，一点都不难为，只要师祖你相信我，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点为难的事情!柳随云瞟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纸符人目光一冷。
呵，等自己有空了，他们三一定得好好聊聊。
“哦？此法甚为有趣，”陆川柏淡淡道：“吾倒也想尝试一番。”
柳随云身子一僵，闻言咽了口口水又听师祖继续道：“说起来，吾记得八百年前有人送来过一套黄金书架，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不过上面掐丝镶玉金光闪闪，倒也勉强符合。。”
“别别别，”柳随云脚步一滑差点跌倒在地，他扶着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个，陆师祖就不用了吧。”
“为何？修真之事无尽，就算有所成就也不该停步不前。每日修行之事不可废。”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柳随云吓得手心直冒汗，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弟子只因修为浅薄心境不稳才会出此下策，以川柏师祖的修为，只怕帮助甚少。”
“如此，可若不尝试，有怎知效果如何？”陆川柏语气还是这样平静，“左右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理所当然，这样的身姿气质，让柳随云找不到任何解释辩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