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不意暗访县衙(上)(2 / 2)
乔大笑了笑,善意提醒道:“李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李苦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这里没人哒......”
他说的没错,这里经常隔个一年半载不见人影,没有犯人关押,捕快自然消极,整齐紧凑的一排排牢房一直以来都是老鼠和小爬虫的欢乐场。
走出牢房,便是牢院,四四方方,一眼能望尽。
这里的捕快们虽然闲散,但勤于打扫,又颇懂得在工作之余享受生活。牢院内空地很多,捕快们分区域开垦出了几块菜地,春华秋实,自娱自乐。春天播种的花生已然成熟,可随手从地里□□享用。花圃中菊花不似别处,开得正灿,白、黄、紫三色争丽,看守们常在这里摘花,带回家,由女主人制作出简易的菊灯,算得上是穷人家的一种生活情趣。距离高良姜的成熟还需一个月左右,届时方可烹煮一壶发汗驱寒的姜茶,为守夜的看守暖身。待到严冬,方可收割当季的根茎类和绿叶类蔬菜进行腌制,等到来年的三伏天,冬日里不值钱的腌菜也能令人爱如珍宝。
今日正是李苦值晚班,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晚的寒气渐渐加重。李苦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面装满了新酿成的酒酿,虽然并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佳品,在这漆黑寂寥的夜里小酌一杯也能令人身心俱暖。
李苦仰头喝了一口,率先递给了陆云,他一愣,接过酒葫芦,往嘴里灌。李苦瞧着他,不知怎的就笑了。
陆云喝了足足半壶,用衣袖擦了擦唇边,把酒葫芦递给乔大,乔大毫不客气,直接喝干净了。
李苦开玩笑道:“你们两个家伙,居然全给我喝光了,赔我!”
“回头请你喝个够!”乔大道。
李苦一听,高兴了,“行,我记着。”
县衙外的河道连通这里的池塘,夜里常会有鱼从其中蹦出,眼疾手快者便能捡上一个大便宜,今日蹦出来两尾鲫鱼,刚好都被眼疾手快的李苦捉住了。
他一手抓着一条鲜鱼,问陆云道:“要哪条?”
陆云上前一看,一条身扁而肚白,肉质必定松软鲜嫩,一条脊背发黑身形浑圆,肉块必定僵硬而多骨,便指了指身扁肚白的那一条(清袁枚《随园食单·水族有麟单》中所写:“鲫鱼先要善买。择其扁身而带白色者,其肉嫩而松;熟后一提,肉即卸骨而下。黑脊而浑身者,崛强搓丫,鱼中之子也喇子也”。搓丫原指树的枝丫错杂凌乱的样子,此处指鱼刺纵横交错。喇子是指流氓无赖者几刁滑凶悍者,靠敲诈为生的游民。)。
李苦嘿嘿一笑,“挺有眼光的嘛。”将弃鱼丢回了池塘里,又顺手在旁边的地里拔了一把新鲜的花生,转身走向亮着灯的长排寮房,边走边哼唱着欢快的小调(“寮”的本意是长排房。明代杨慎在《艺林伐山·茶寮》中记“僧寺茗所曰茶寮”,僧人所住的房舍在佛教中称为“茶寮”,因为是长排房,里面或为大通铺,或隔成简陋的小间。“寮”的本意是长排房。为大通铺,或隔成简陋的小间。)。
乔大和陆云对视一眼,跟在他的后面。
十月已不是吃鲫鱼的最好时节,但是这也不妨碍它在善于烹饪的庖人手中成为一顿美餐。
深秋雨后开新缸,“头抽”的秋油抢手而不易得,多数卖家都会将之留给自家享用,今日李苦运气好,在早市上排队买到了这细致绵密、豆香饱满的抢手货(秋油是最好的酱油。清人王士雄《随息居饮食谱》载:“篘(chōu)油则豆酱为宜,日晒三伏,晴则夜露,深秋第一篘者胜,名秋油,即母油。调和食物,荤素皆宜。”篘,滤。)。
刚处理过的鲫鱼加酒、秋油后蒸香,以蒸成白玉色为标准。如果蒸到呆白色,鱼肉则老而变味矣。蒸鱼时必须将鱼盖好,切不可让鱼沾到锅盖上滴下的水汽。起锅前加入香蕈、笋尖,或用酒煎香,美味即成。装盘后细细观之,鱼肉色如白玉,用筷子夹起可达到凝而不散的效果。
蒸鱼的过程中,李苦已经将花生清洗好,加料水煮以充下酒之肴,又蒸了一锅剩馒头,一齐端上桌。
冷清的牢院内,唯有李苦屋内的灯光和美味是热乎乎,枯杂无味的工作也因美食的慰藉而有了生机。
乔大和陆云初来乍到,对李苦的照顾很是感激,吃饭席间,不时向他敬酒,把他给灌醉了。
饭后,李苦丢给乔大一把钥匙,“我这个长排铺子还有别人睡,他们今天不在。隔壁有一间空房,你俩凑合一下吧,睡着睡着就习惯了。”说罢,居然倒头大睡,鼾声乍起。
视线一扫长铺,的确是有人睡的痕迹,一共四个人,全占满了。清醒的二人对视一眼,只得听李苦的安排。
待他二人走出门,将门“吱呀”一声掩好,脚步声也消失了,李苦睁开眼睛,翻过身,面朝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