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盛宴论琴起争执（下）（2 / 2）
惊惧之余，他破门而入，只见风娘一干人等都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唯有云娘一人立在厅堂之中，背影坚定，不卑不亢。
他旋即破口大骂：“你这竖子，竟动手伤人！”
华赛根本不在乎这个不速之客有什么能耐，只是盯着云娘，“你！你明明能躲！”他并不是真的要杀她，只要她朝着反方向躲开，绝对伤不到半根汗毛，她为什么不躲？
云娘缓了一口气，笑道：“可我偏偏没躲，”一抚长发，媚态尽显，“你这次只是割断了我的头发，如果割伤了我的脸，恐怕你就走不出香雪楼的大门了。”
华赛冷笑两声，“一个青楼妓院，能有多大能耐？拦得住我？”
一旁的阿冬加以劝慰，却被他一巴掌打了回去，不敢再言。
“你别欺人太甚！”乔元策从云娘身后闪出来，挡在她身前，“有本事冲我来!”
云娘知道他是个傻乎乎的
热心肠，又无奈又感激，低声在他耳后道：“这事你别管。”但乔元策不为所动，硬要当护花使者，“云姑娘，这里这么多女眷，没人护着怎么行？”
“就凭你？你一个人？”
“难不成让你一个人挡着？”他这话说的令云娘无无反驳，“我已经让炎嗣叫帮手去了，放心。”
说时迟那时快，炎嗣搬来的救兵很快便赶到了。除了家丁和奴仆，种花的、种田的、养鱼的、放羊的、街边卖香烛的老王、桥头卖布鞋的老郭、门口卖雨伞的老刘，男女老少抄起家伙齐上阵，果然是只有炎嗣这个傻小子才能找来这么一帮人，就连在厨房做饭的孙婆婆都举着菜刀杀了出来，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我老婆子看看谁敢动我们当家的！”喊起话来，丹田气十足，一点也不输阵。
华赛目视着这一群天兵天将，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只觉得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护着这个臭婆娘。
“好啊，”华赛咬着牙，撸起袖子，“今天有一个算一个，爷爷我要大开杀戒！”
众人也都不怕他，围拢在云娘身边，气势汹汹。
“华赛！够了！”只听那坐在上首的汉人少年一声怒吼，华赛止住了脚步，双手攥拳，手臂上青筋暴起，双眼圆睁，很是不服，却又敢怒不敢言。
最终，他还是说了句心里话，“若不是看在你小叔的面子上，我能怕你个小娃娃！”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闪至他身后，一脚踢在他膝盖窝上，华赛笨拙的身体顺势跪下，少年捏住他的下巴，咔嚓两下，利落地卸掉，又咔嚓两下，完好无损地装了回去，“你再敢胡来，我一刀砍了你，不需要招呼我小叔。”
华赛还来不及痛呼，已经倒地。
少年行至云娘身前，躬身行礼，“姑娘，得罪了。”
“不得罪，”云娘凛然，“我还有份大礼送给各位。”
少年不解，云娘解释道：“看在各位远道而来的份上，我给你们弄点新鲜的东西来。”
她喊来炎嗣，嘱咐了他两句，炎嗣便跑了出去，不消片刻便抱了一匹小鹿回来。
“姑娘，你这是何意？”
云娘不答话，转过身，行至门口，拔出华赛的匕首，速速折返，一手按住鹿，一手挥起匕首，插进鹿颈，登时血花四溅，骇人至极!
鹿死倒地，云娘环视堂内的宾客，良久方道:“各位，现在有食欲了吗？这可是新鲜的鹿肉，算我云娘送给大伙的。”
少年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咽了咽口水，双眸中波涛汹涌，却发不出一言。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在场无人不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好，好，好。”下巴恢复知觉的华赛从地上挣扎爬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阿冬忙来搀扶，十分殷勤。
“我华赛一生没服过几个人，今天我服你！来日若有用得上我华赛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若有半个不字，有如此鹿！”
不用问，这场宴会自然是以不欢而散草草收场，每个在场的人心中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阴影，无一例外，大家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云娘也睡不着，一个人扛着枉死的小鹿，手握锄头，走出园林的后门，爬上翠山，将它安葬。刚将尸体掩埋好，突然下起了夜雨，她整个人都湿透了，却坐在土堆前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直到，一把伞挡在头顶......
不出所料，是他，她的少珩。
“你没必要这么做，如果你不这么强势，它不会死。”
云娘嗤笑了好一阵子，瞪着他，“真没想到，你第一句话就在责怪我。”
羊二爷把她从土堆旁拽起来，搂在怀里，将语声压低，却恨恨的，“你究竟......究竟......在恨什么？东秦人？长安城？还是我？”
“除了你，两样都恨。”
“你不恨我？”
“不恨。”
“那你……没有因为我考科举而不悦？”
云娘抹了一把脸，再次看向他，“少珩，我敢恨任何人，唯独不敢恨你。”
羊二爷眼波微颤，“为什么？”
她攥住他的衣领，将内领上绣着的竹叶翻出来，盯着看，像疯魔了一般低喃，“我怕你，怕极了……我怕你继续躲在墙后面，偷偷地看我笑话......”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吗少珩，那个洞，是我告诉你的。”
是，的确是这样，的确是她告诉他的，很久之前，他们曾一起挤在小洞前，窥探着别人，乐此不疲。
“云儿，我......”他觉得愧疚，可要怎么解释她才会原谅自己？
“嘘，”她用手捂住他的唇，“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会觉得恶心。”
雨下了一整夜，云娘再次清醒过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光线透过纱帐，照在她的脸上，竟是无比温暖。混乱的床榻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变得有些歪斜，虽然腰肢酸涩，但她不敢翻身，生怕掉下去。湿漉漉的衣服堆在床尾，其中一件的内领上绣着一片竹叶，视线往回收了几寸，女人光洁白皙的小腿从被子里露出，云娘盯着看了好一阵子才瞧出是自己的腿。她渐渐听到，枕边还有另一人的呼吸声，沉重、缓慢，他的脖子上有数道抓痕，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搂住腰，胸膛贴着自己的身体，一起一伏，热滚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