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罢惊魂争端乍起(下)(1 / 2)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磨磨唧唧了!”乔元策插着腰,一双狭长的小眼睛竟也瞪圆了。
他因紧张而全身发汗,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冷风一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可千万......千万别闹出人命来!”伸手一捏羊二爷的手臂,定定道:“羊兄,事不宜迟!咱们快去帮忙吧!”
见羊肃有些犹豫,云娘的双眼骤然有些失精,也不管他们二人究竟要如何决断,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让船赶快驶离这里。
“云姑娘,你快些送我们到岸上去!”乔元策以为云娘正有此意,便催促起来。
云娘摇桨的速度的确快了许多,但乔元策很快便发现事情不对头,自己里岸边越来越远了......
“云姑娘!咱们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云娘根本不搭理他,眼见小船慢慢驶向了香雪楼所在的翠山,乔元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羊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羊二爷呵呵一笑,“你这么急作甚?不知情的还以为咱的船板烫脚呢!”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乔元策道。
羊二爷叹了口气,按着这粗糙汉子的肩头,强行让他坐下来,开始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阻,“起火的地方看似离我们很近,实际上很远,你即便骑马过去,也定要耽误一段时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马可骑。钱塘一带虽然是江南水乡,但也不乏像乔兄你这样的游侠人士,边关连年对外战争,民间尚武,游侠成风,且不说世家子弟都要求通晓弓马骑射的基本功,连我一个平头百姓都会些三脚猫功夫,于危难之时自救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这里门户彼此相连,一家有难,别家怎会袖手旁观?你若去了,没准反倒添乱,给人家帮了倒忙。不妨咱们到香雪楼去,站在高处才能看得清火势,兴许很快就扑灭了,你也能安心了不是?”
“可是......”乔元策仔细想了想,实在按耐不住,窜了起来,“我还是去一趟吧,云姑娘,劳烦你送我去岸边,多谢了。”
船身一阵晃动之后,云娘笑着说道:“这条船是我的,我想去哪才去哪,我现在不想上岸,就想去香雪楼里吃酒。”
乔元策闻言不禁怔住,半天没说出半个字。他没想到云娘会拒绝,更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
“怎么?觉得很郁闷是吗?”云娘呵呵一笑,语气略带戏谑,“倒时候你美人拥入怀,就想不起那该死的火啦。”
乔元策生气了:“你......你莫要开这种玩笑......”
“怎么?这种话你连听都听不得?”云娘自然也有些冒火,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乔元策初见云娘,不知她脾性,但羊二爷可清楚这女人真生起气来,能活活把对方给气死,自己在这方面可没少吃苦头。
你若教训她几句,她不会撒泼打野,更不会颐指气使,表面上听话,实际上非常记仇,此后一连数天都对你恭敬有礼,客气到令你毛骨悚然。即便言语上多加暗讽、指桑骂槐,却句句在理,令你反驳不得。不把你逼到主动投降决不罢休。一个连秋后算账都讲究细水长流得女人,太难对付了。
未免自己坐立难安,彻夜难眠,羊二爷常常坚持不过两天就缴械投降了。
你若真的服软了,她的气就立刻烟消云散,依旧是那个体贴、温柔、懂你心的可人儿。
两人彼此磨合,时至今日,早已没了那些戾气和怨愤,相处得和和睦睦。至少羊二爷是这样认为得。
云娘从不是将喜恶外露之人,有心机但不害人,聪明却懂得适可而止,也知道如何做事才讨人喜欢,唯独真的生气才会失控,耍耍性子,咬咬尖儿,可反倒让羊二爷心里美滋滋的。因为这证明,在云娘心中,自己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此番他听云娘的语气,不像是生气,是犯倔,可为什么呢?她因何要与一个外人较劲呢?
巡更人击柝(旧时巡夜打更用的梆子)和小心火烛的喊声截断了他的思绪,已是亥正二刻,距离他离开茶馆到王家当铺、进医馆、入翠山、访遗香坞、兜了一个圈子来到红梅洲,又走水路回到西子湖旁的香雪楼,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回家中休息,就是到香雪楼去找云娘喝茶、下棋、聊天,消磨时光。
这个时辰,城内的人泰半都已经酣睡,西湖上的几艘船也慢慢驶向了岸边,
大梁施行“禁夜令”,尤其京师长安的管制最为严格。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宵禁制度逐渐被打破,夜市开始出现,尽管朝廷缕缕下令禁止,夜市仍在不断发展,江南人的夜生活相比于全国各地,可谓丰富,特别是在扬州,斗酒、斗茶、说书、唱戏等活动赋予了夜生活无限的活力,可谓“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钱塘官府管理松弛,夜市常持续至三更,但说到底这里只是个小县城,比不上大都市“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平时日,犹是笙歌彻晓闻。”的繁华。这个时辰,只有桥头桥尾还有商贩摆摊,售卖些香囊、香烛等物品。大街上虽不算空空如也,除了赶夜路的,再也没有几个行人了。
夜阑人静,小城静谧,突然燃起这么大一场火,实在有些诡异。
“乔兄,你先稍安勿躁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羊二爷又劝道。
“不行,我必须要去!”
这次,云娘抢在了羊二爷的前头,“哼,你这匹夫,倒是执着的很。实话告诉你,我对施展正义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我不会送你上岸的。你若是真的想去,就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