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园深秋旧梦难释（上）（1 / 2）

羊二爷和乔元策从王家当铺出来后，先找了一家医馆，让郎中为乔元策的断指清创。随后，二人沿着街市径直前行，抵西子湖岸。

湖水清澈明净，沿岸灯火通明，水光灯光融成一片，浮光跳跃，轻舟荡漾，染着青、白的波浪滚滚涌来，稀疏的黄叶在冷风中轻轻摇摆，落花纷飞，芬芳满溢，最终在风中寂寞而落。

西湖两岸，常年草木蔓蔓，满目浓翠青绿，置身其中，清新似雨，湿遍人衣。

乔元策腰间挎着长剑，肩上扛着铁鞭，包袱也挂在上面，不知不觉，身上沾满了花瓣，羊二爷身上却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

轻风翦翦，轻绡似的雾气来回浮动，西南月上，令人觉得凉意沁心。少男少女们载酒游湖，酒杯频传，随船所向，可以听到丝竹齐奏之声，水面微风徐来，送来若有若无的菱角清香。岸边黑瓦白墙，密树浓荫，只见一根长长的钓丝垂到了澄清的水面之下，鱼儿迟迟不上钩，钓鱼翁却充满了耐心，任凭充斥着寒意的水气裹挟全身，渔船载满了皎洁的月光，陪伴着孤单的钓鱼翁。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大概便是如此吧。

“西湖美景，果然名不虚传。”乔元策感慨道。

羊二爷抿了抿唇，勾起一抹笑容，“这只是寻常景色而已，香雪楼里的遗香坞，景色才是最好。”

香雪楼？遗香坞？名字并不耳生。乔元策在心里琢磨了一阵，猛然想起在初入扬州时，曾听不少人谈论过香雪楼，它可是闻名整个扬州的青楼，“咱们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羊二爷坦然道：“香雪楼这地方鱼龙混杂，藏龙卧虎，你若有幸结识几位，银子不就有了？”

乔元策颇感惊讶，其实他根本没有把银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堂堂男儿，即便落魄到要用断指作要挟换钱，也不会来讨女人的钱，“羊兄，你要我跟青楼女人讨银子？她们的钱我可不要，我宁愿卖掉铁鞭和佩剑。”

羊二爷驻足，撇过头，平淡得盯了他两眼，微微笑道：“你肯做这么大牺牲？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若肯早些低头，手指也能保住，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哦。”

乔元策刚要开口反驳，羊二爷的语调却愈发不客气，甚至充满了嘲讽的意味，“真没想到乔兄弟这么讲究，银子还分高低贵贱，难道青楼女人的银子和别人的银子不是一个分量？”

乔元策闻言一怔，羊二爷清秀俊朗的面容也微泛异样，前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后者像是看戏一般，唯有手中的折扇被捏得吱吱作响，刀子般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来回刮蹭，不留任何情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乔元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他只觉得一旦这位羊二爷变了脸色，自己便害怕了。他乔元策自诩是条汉子，怎么无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吓破了胆子？细细品咂这些话，却不明白对方究竟哪里来这么大火气，腰间长剑的剑柄被他狠狠得捏着，坚硬的纹路将手心摩擦得生疼，他又羞又怒，却不敢发火。

见乔元策如此模样，羊二爷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青楼里的女人，向来被认为是下贱胚子，为人所轻贱也是寻常，自己又何必跟乔元策这个大呆瓜较真，索性改口道：“放心吧，不是女人的钱，是男人的钱。你若是没有花钱的本事，可别说你认识我哟。”

乔元策哑然。

羊二爷旋即挥起折扇，在乔元策的胸口轻拍了两下，挑眉一笑，眼中流转着幽妙的光彩，“别愣着了，赶紧走吧。”说罢，又是拔腿便走，行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