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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智勇平争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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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种种,真伪难辨,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世人唯一能确信的是,叛臣赵縂谋朝篡位,在登基大典上长剑一挥,将高晟刺杀,并逼迫卫公主下嫁,奈何公主不肯,赵縂只得再度求娶大梁公主。

赵縂的求亲诏递交到大梁皇帝的龙书案上,正是梁宣帝四年的冬天,距离他弑父杀兄,夺得皇位,已四载矣。宣帝年轻气盛,不满赵縂得寸进尺,派兵攻打奚濊南境,逼得赵縂将卫公主母女囚禁于寝宫,用其性命威胁梁军。穷途末路的卫公主不愿成为母国的耻辱,吞金自尽,潦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其女虽被梁军所救,得以归国,重获封号,成年后却请旨出家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宣帝五年,春,奚濊被大梁所灭,混战局面终于平息,朝廷即在边关重镇复置诸关,非用“传”不可出入,沙洲便是重镇之一。

往昔种种如浮云过眼,一幕幕景象铺满文牒,沉甸甸得捧在手里,不免令人哑然。

羊二爷将文牒阖上,交换给乔元策,意外得没有另加盘问。

乔元策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羊二爷的嘴角依旧持有上扬的弧度,但仿佛有什么正在这个淡薄的笑容里腐烂发霉。

乔元策的唇边凝出一抹冷笑,眸中一片坦荡,“这位羊兄弟,我是个粗人,凡事不想拐弯抹角。你既然已看过我的关传,不妨再看看这个。”说着,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羊二爷接过,打开一观,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血淋淋的断指近在眼前,他依旧面不改色。

顺子说的果然没错,这盒子里的确装了乔元策的一根断指。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乔兄何至如此?”

“何至如此?”乔元策抬起一双寒眸,目光依次落在南墙下的王浑一众身上,又瞥了一眼躲到屏风后面,偷偷观望的顺子,“这小伙计没告诉你?”

羊二爷皱了皱眉,“他只告诉我,有人以断指做要挟,还戴着兵器,恐要伤人。你生得一张异族面孔,若是惊动官府,怕是不好收场。在下虽然是一介草民,但在官道上有些朋友,土豪恶霸也都不敢惹我,掌柜的请我来,一是给自己撑腰,二是想让我好生劝你,不要钻牛角尖。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一根断指,即便断得整整齐齐,完好无损,离开了手掌,也是一文不值。你是个血性汉子,血气方刚,但是逞勇解决不了问题,”将木盒推至乔元策面前,“我看乔兄随身携带了两件兵器,可以先用他们周转,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做担保,请王掌柜立下字据,假以时日你来赎回,不多收取你分文。何必伤及己身,咄咄逼人。”

岂知乔元策霍然站了起来,指着王浑骂道:“明明是这奸商心术不正,我本想着当掉我的鼯鼠皮袄,换些路费,可他们偏说我的皮袄成色不好,做工粗糙。鼯鼠是我在山上抓的,皮袄是我家娘子,一针一线,熬红了眼睛做出来的,你凭什么贬它一文不值!”

王浑被堵住了嘴,什么都说不出,一味得摇头晃脑,可怜而滑稽。

羊二爷微微仰头,盯着乔元策,泛了泛眼睛,“就算是这样,也不值得你赔上一根手指。”

乔元策自然不服气,“我这手指,一直长在我的手上,完好无损,任谁去挑也挑不出缺漏。我拿它来当,总没错了吧!”

这下羊二爷彻底明白了,乔元策原来是被气昏了头。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砍了自己一根手指,无非就是要争口气,想吓唬吓唬王浑。他没有动粗,更没有伤人,只是绑了当铺的一干人等,说明他心肠并不歹毒。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最好低调行事,所以应该不至于闹出人命官司。绑了人之后,他没有动粗,也没有偷了东西逃跑,而是留下来等待,说明他心中有善、敢作敢当。说到底,此人也有些傻气。反观王浑,既舍不得钱财,又舍不得前程,还想把自己拉下水,临死也要拽个垫背,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今,箭在弦上,羊二爷和王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没有退路。

其实这事,只要解决得好,不算什么天大的祸事,羊二爷原先心中起急,只不过以为是某个不学无术、混不下去的混账羔子,用断指要挟,企图敲诈。如今见到这乔元策,听他为自家娘子鸣不平,反倒对他改观。

羊二爷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乔元策身前,慢而缓得将声音吐出来,“乔兄弟,我有个折中的办法,你看如何。”

乔元策捏紧了拳头,两颊的肌肉紧绷了一笑,定定得看着羊二爷,“你先说说。”

“你想要的是钱,王掌柜舍不得给钱,那这个钱,我来给。”

“你来给?”乔元策觉得好笑至极,“你一个说书的,能有多少钱。”

羊二爷哈哈一笑,“我的确两袖清风,但我有很多有钱的朋友,找他们借点总可以吧。”

羊二爷之所以这样打算,是他明白王浑铁了心,不愿和戎人扯上半点关系,现在不收他的东西,将来就没有赎回之日,一辈子不用再见,为此他宁愿挨点皮肉之苦。

“你......”乔元策心痒之余,不敢全然信他,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能不好好掂量一番,“我与你萍水相逢,还绑了你的朋友,你会这么好心?”

“好不好心,只看你如何理解,”羊二爷一指桌案,“你现在不论是扬起铁鞭,还是挥起长剑,我都招架不住。只要你答应,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左右你都是赚的。不过我事先说明,我给了你钱,此事就与我无关了,你日后若是想来当铺寻仇,我也不拦着你。”

乔元策挑起一边眉毛,再次仔细打量着羊二爷,他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在西北摸爬滚打多年,倒练出了几分眼力,此人断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而且他说话实在、敞亮,让人听着舒服,“你若是说到做到,我自然不生事。钱财我不白要,你借来多少钱,我给你立下字据,来日一定还你。”

“好,够爽快!”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共识,王浑一众也能重获自由,但乔元策心中憋了一口气,非要发泄出来才好。

二爷是明眼人,劝道:“乔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流血不流泪,为此还丢了根手指,但事已至此,你就算拆了这家当铺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找地方消遣消遣?”

乔元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目光幽深,没有表态。

见他无动于衷,羊二爷故作高深得轻摇起扇子,“医不好你的伤病,那就去医一医你的心病吧。你若有烦心事,尽管跟她说,保证药到病除。”

“治病?难道这钱塘城里,还有什么神医不可?”

羊二爷微微眯起双眼,凑近乔元策的耳畔道:“不仅是神医,还是一位美丽的女神医。”

乔元策一听,哈哈一笑,同是男人,他大概了解羊二爷如此猴急究竟是为什么了,“既然羊兄盛情相邀,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羊二爷见他的脸上早已毫无狂暴乖戾之色,笑得大气而嚣张,当真变化得快。此人一怒之下时能切下自己的手指,一拍即合时能一笑泯恩仇,性情之奇,实在异于常人。

他们一边说话,王浑一边在旁赔着脸色,脸上沁着细汗,乔元策面露不善,刚要发作,被羊二爷给拦了下来,拎着王浑的领子,拽到一旁道:“人家一个零落之人,出门在外,你何不行个方便?刁难他作甚!”

王浑一脸冤枉,老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二爷,实在不是我刁难他,一言不合就切手指,我们小门小户哪里见过......”

羊二爷教训道:“你少装蒜,谁不知道你王掌柜家大业大,一件皮袄的钱都不舍得给,还让人家给绑了,传出去,不光是钱塘,整个余杭郡,整个扬州,你都没法做人。你的好邻居们可全都看笑话呢,若是飘出几句闲言碎语,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你琅琊老家去,你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为了这张老脸,你可拎清楚了!”

王浑忙认错道:“是是是,二爷教训的是,是小人糊涂了。”

羊二爷深知王浑为人,并没有说得太直白,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何必多费口舌。这两句敷衍的场面话,他也当做是耳旁风,“你也别总把我当护身符,若日后他再来寻你的麻烦,我便躲得远远的,你的身家性命,本就与我无关,就算日后我袖手旁观,你也休要怪我。”

王浑鞠躬作揖道:“哎呦,二爷说得哪里话,小人这次得了教训,怎敢再犯?再说,有二爷做主,谁敢再来惹事?小人有幸结识二爷,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哪里敢怪罪您呢。今日之事,实在是多谢二爷了,明日您到茶馆去时,小人亲自伺候您茶水。”

羊二爷此番的确讲义气,心中却五味杂陈,一阵无奈一阵酸心。

“不必谢我,谢你自己聪明。”

甩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羊二爷领着乔元策一道夺门而去,无踪可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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