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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店月夜出祸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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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茶馆大门,迎面撞上一人,来人“哎呦”一声痛呼,险些摔倒在地。说书人不动如山,定睛一看,原来是茶馆的一名小伙计,名叫福顺,大伙常叫他顺子。

靛青裋褐,淡绿裤子,腰间还系着一条淡绿带子,长形脸,小眼睛,五官还算端正,右肩上搭着的汗巾,总是干干净净,给人清爽之感。

顺子个头长的小,需仰面看人,待他稳住身形,抬起头,旋即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二爷,实在抱歉,冲撞您了。”

被称为二爷的长身男子也不恼怒,轻摇折扇,微微一笑,悠悠道:“哦,是顺子啊,何事如此急?你跑得满头大汗。”

眼下已是暮秋,钱塘的几场夜雨下得可谓透彻,夜里若非细雨绵绵,便是瀑雨倾盆,无雨时,凉风阵阵,吹透窗帷,送来舒爽,使人安枕,一夜都不会闷出汗来。

顺子长得精瘦,跑久了也不爱喘,且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痕,答道:“不瞒二爷,小的我刚从当铺回来,正是来找您的。”

“找我?”

“对,就是找您。”顺子继续说道:“我们掌柜的请您去当铺坐坐,劳烦您辛苦,随我跑一趟。”说罢,抬手一指当铺方向。

主动请自己到当铺去坐坐?这还真是头一遭。意外之余,不免细想,平日里自己来说书,上台前,常与掌柜坐在一处,品茶下棋,闲聊古今,知晓那当铺现在是他大半个身家性命,对他而言最为宝贝。细想时辰,已是戌正二刻,快到了休息的时辰了,若真心想请自己去当铺赏宝,何不提前约好?自己也可挑个天气明媚的日子,欣欣然登门拜访。

二爷越琢磨越觉得其中有古怪。

茶馆的掌柜姓王名浑,出身徐州琅琊王氏,乃是名门大族之后,但是生母身份卑贱,主母又性子刚毅,宁死不愿接纳妾室,更以性命作要挟,故他们母子二人一直都住在外宅。没有世家羽翼的庇护,王浑不过是一介草民,又不愿投军,若想出人头地,唯有科举一条路。

侍奉母亲直至去世,王浑变卖了房产和田地,只身离开了琅琊郡,四处游学,经人教唆,把身上的钱财全都用在了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上,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江南科考。原本他以为取得功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恰逢朝廷惩治贪腐进行得如火如荼,徇私舞弊的官员全部落马,其中牵连甚广,令人避讳不及。不仅如此,此次科考的成绩也都作废,害苦了无数江南举子。江南科考舞弊案是王浑人生中遭遇的最大挫折和失意,倒不是因为十年寒窗苦读不易,而是自己已然身无分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因果报应来得快。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浑自然知晓自己的可恨之处,若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必定耻于行贿,刚正不阿者,更不会受人挑唆。人要脸树要皮,他自然无颜再回琅琊老家,也不愿低三下四去投奔身在江南的族兄,一人漂泊在外,最穷的时候连衣服都拿去当铺当了。

但人生在世,总要有个长久的活路才行,所以他辗转去到母亲的家乡——吴郡,想寻访亲人,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奈何希望再次落空,他一咬牙到太湖去投水自尽,却被一位陈氏女子所救,两人竟然一见钟情,决定执子之手,终老一生。

陈氏女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在其帮助下,王浑做起了珠玉生意,常在江南一带游走,闲暇之余在钱塘开了一家酒楼,名为奉春楼,不仅买卖兴旺,而且名声在外。生意步入正轨后,王浑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为了广结好友,开了一家小茶馆,请了四位说书先生,春夏秋冬四季轮番上阵,更与朋友合伙经营着当铺生意。近几年,珠玉生意行情不好,酒楼的口碑有所下滑,茶馆纯是消遣,当铺便是主要营生。日子这样过着,也有二十载了。

二爷曾想,当年的王浑真的想死吗?真的被陈氏女所救吗?这段情缘当真是如此开始的吗?二爷不知道,但他清楚王浑早已是没了骨气的人。你若是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那就彻彻底底死个干净,你若并非如此之人,就不要效仿刚强之辈,留下笑柄。

王浑的故事,二爷早已听得耳根起茧,那些半遮半露的肮脏、伪善、见不得光的勾当,多多少少也看在眼里。可那又如何?你不能奢求这世道绝对清白无浑,不能规定任何事情都开诚布公、毫不遮掩,更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期盼天上掉下来一个完美无缺的朋友,还偏偏砸在了你的脑袋上。

二爷把折扇一收,垂眸探向顺子,神色略严肃道:“你可知,王掌柜请我前去,所为何事?”

“说倒是说了几句......”顺子缩了缩脖子,做心虚状,“不过小的也没听太明白,我本来是去拿钱的,刚一进门就被推了出来,然后掌柜的叫我速回茶馆请您前来。我往门里边望了一眼,就看见二掌柜正和一汉子理论,说......说这东西不能收......”

见他眼珠乱转,听他语调渐弱,二爷一皱眉头,手腕一扬,折扇不偏不倚,正中顺子头顶。

“哎呦”一声之后,顺子再度抬头,委屈道:“二爷,您为何打我?”

二爷一挑长眉,冷笑两声,“我打你,是因为你没说实话。”

顺子先是一愣,遂挺直身板,昂首,伸出三指,对准苍天,起誓道:“小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啊!”

二爷“哦”了一声,“可是......依你所言,你家大掌柜能好端端的跟你说话,应该没什么事。二掌柜不是自称学过几招方天画戟吗?有他在,更是不必担忧。我一个平头百姓,不会打架,想来是帮不上忙的。”语罢,只觉意兴阑珊,转身便走。

“二爷!”顺子紧跟其后,急走数步才将其拦在当前,实话脱口而出,“二爷,您可千万要帮忙!不然我家掌柜性命难保!”

何事竟能惹来性命之忧?

二爷心中不免起了些思量,想来那王掌柜待自己还算不薄,钱塘所有的茶馆与说书先生之间都是三七帐,茶馆分三,先生得七,王掌柜对自己却是分文不收,等于免费借场子给自己。世俗眼里的市侩商人,能在钱财面前让他三分,实属不易。此番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不讲义气?

奈何这小伙计说话颠三倒四,神情张皇,又发下毒誓威胁于他,明显是赶鸭子上架,让人心中好不痛快!

“顺子,你无需发这样重的誓,忙不是不能帮,但你要先将事情的原委说与我听,我好想办法救人。你若有丝毫隐瞒,休怪二爷我不讲情分。”

“别!我说便是,说便是......”

顺子不是个聪明人,可他也不傻,心里也有盘算。他知道两件事,一是掌柜有难,二是救兵非二爷不可。至于为什么非二爷不可,他不太明白,也不需要了解通透。掌柜有难,自己极有可能丢掉养家糊口的饭碗。二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请他出马,诡辩几句,兴许能转危为安。这么一想,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进了二爷的耳朵。

他朝二爷一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二爷听罢,头皮一阵发麻,当真是祸从天降。

“二爷,我家掌柜说不能报官,只能私下解决,您看......”

二爷长叹一声道:“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见二爷答应,顺子喜出望外,旋即头前引路。

这二爷是何人?此人姓羊名肃,祖籍徐州彭城郡兰陵县,以说书为生,年纪约莫二十岁,面皮生得白皙匀净,眉目清秀。王浑第一次见他时,便觉明朗英俊,气宇不凡,举止投足,贵气十足。顺子也有这种感觉,但他权当那是皮囊漂亮的缘故,未曾深想过。

顺子和书生行至王家当铺门口时,见其大门紧闭,左邻右舍虽多数如旧,开着门作生意,却少了熟悉的吆喝声,整条巷子静悄悄的。有几户甚至已经熄了灯,徒留一个小伙计坐在门口,小伙计见有人往当铺去,全都缩着脖子退回了门内,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顺子干咽了咽口水,一手指向大门,一手拽住了二爷的衣袖,紧张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羊二爷瞥了他一眼,心下一凛,拔腿便走。

顺子慌了神,四下张望,频频泛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终还是脚底抹油一般地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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