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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店月夜出祸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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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梁六世天子在位,景兴二十五年九月初九,重阳。

重阳佳节,是个拿来消遣的日子,或携亲邀朋,品茶酒,尝糕饼,佩茱萸,赏橘桔,游山登高;或留于家中,吃蟹喝酒,说笑赋诗,煎茶箫吟,解谶语,看鸥鹭,赏海棠,掐桂制香。

空气中尚漂浮着些厚重的潮腥味,梅雨季节早已悄然而去,白日里的雨水却常是如盆一般。一群少女在莲塘泛舟,吟唱渔歌,歌声惊起了荷叶下安眠的鸳鸯,游弋开去,涟漪阵阵,波光滟滟。可惜,日光渐斜,黄昏来到,她们纷纷要归家去了。

夜露方晞,残荷绿盖,高柳垂阴,树影婆娑,穿窗的斜月映出寒光,透户的凉风吹来夜气,于屋内细焚一炉安神香,溽热沉闷的暑气便可被消减得分毫不剩。

微风拂过,晚桂淡淡的幽香沁人心骨,就算有心人曾呵护爱眷,也免不了一瓣一瓣辞谢了秋天,坠入尘泥。忧郁,是蜿蜒曲折的小巷里,爬满了院墙的青藤,年复一年凝望着院内的几树芭蕉,愿为它终身清澈苍翠。愁绪,是日日踏过的青石板,蓦然回首,一桩一栋堆砌成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岂知鳞次栉比的商铺,连绵成片的住宅,货船争渡的津口,孤立寒山的寺观,都比不过一汪撩人情思的西子湖。

你看,远处层峦叠嶂,眼前小桥水岸,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澄江似练,鸭绿粼粼,碧青流水绕着如茵的花草,好一片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微风中游湖人成双结对,不畏秋寒。

西湖岸边,排排老树,上入云天,下绕堤沙,一丛丛矮矮生长着的白菊终究没能经住嫩寒的摧折,愈见消瘦,画舫从残花身旁荡过,惊了两只交颈鸳鸯,船舱里设着炉瓶三事,淡淡的幽香从油绿色的游篷内钻出来,闻一闻便令人心旷神怡。舫儿要去哪里?原来是去追赶婚船。

星星般散落的画舫内透出橘色的暖光,如耿耿银河,正当中一艘婚船被众星捧月,停在水中央。

婚船上盖着金阁银楼,望之,可见画纱缠挽,绣旗扬卷,嗅之,可闻香云缥缈,麝兰悠远,听之,可品箫鼓嘹亮,琴筝和鸣,光明璀璨的彩色珠球高高挂起,随风摇曳,悬挂其上的宝铛沙沙作响,与人的心跳不谋而合,彩阁四围钉着数面铜镜,折月光照明,虽有少许光斑洒落在水面上,船身耀眼依旧。

瞧不见新人携手又如何?只要听着那欢快的乐曲,免不了幻想着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究竟是何模样,一颗心像吃了蜜一样甜。

对岸,酒旗斜矗,诸公会饮;赌坊暗室,金银抖落;舞榭高楼,好戏连台;走街串巷,衣香鬓影,华服粲粲;驻足而闻,秦楼楚馆,勾栏瓦舍,笙歌四起,燕语莺声。美酒入断肠,美人拥入怀。美哉!美哉!

家中内宅,母亲的儿歌唱得很轻,怀中的孩子睡得很酣。

西湖歌女吟唱得期期艾艾、凄凄怨怨,“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骚人多情,留下织锦回文;佳人多思,暗送锦囊佳制。可世人却道淫靡情多,俚曲误人。难道,这世上容不下痴男怨女?只看得惯伽蓝青灯?

也罢,也罢。

唱曲的人,唱得不是词,听曲之人,听得也不是韵。他们彼此聆听,彼此依偎,在酩酊大醉之时掏尽拼尽全力地去笑闹的勇气。

幸也,幸也。

一曲唱罢,客人们鼓掌叫好,拍腿言欢,一派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戏台上演不完的是人生戏码,唱不绝的是爱恨情仇,数不尽的是才子佳人,忘不掉的是家国兴衰。戏中人为之痴痴念,旁观者为之啧啧叹。殊不知哪种人清醒,哪种人糊涂。

酒醒后,漫步断桥桥头,抬头望去,明月高悬,星河暗淡,夜幕之下的钱塘县城爆竹喧天,花纸满地,灯火满城,更漏将敲。钱塘县衙在各个街口和巷口设了暗卡,捕快们三三两两组成一队,照例询问和盘查可疑之人。

烟花戏法是最受欢迎的街头表演,变幻出来的飞龙游凤引来喝彩声一片,孩童们追逐着那虚幻的景象在长街上一路奔跑,笑得开怀。

酒楼之内高朋满座,店小二一手一个托盘,托盘上碟碗无数,却还能在密密麻麻的桌位间自如穿梭,半点错误也不出。忙里偷闲时,才靠着楼梯休憩片刻,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满意足地一笑。

大梁风气开放,男女交往、同行同骑,皆属寻常。素日里深居闺阁的大家闺秀们,都在今日为自己的宝马系上铃铛彩璎,精心修剪其鬃毛,换上装饰锦绣的马鞍,骑上心爱的坐骑与情郎相会,一并上街赏灯。

小小酒肆,宾客稀少,女酒客喝得伶仃大醉,出门便撞见两辆马车驻车示好,竟破口大骂,怨它们挡了道,半点不显江南女子的温柔。

大梁的高祖皇帝最爱江南风物,在江南建造了多处行宫,尤其江都行宫最为精致,大梁历代皇帝都常住于此。数年来,北方战乱难平,华北士族与百姓大量南迁,为安置这些华北士族,朝廷在其管辖的长江南北地区,用北方州郡县名,设置了侨州、侨郡、侨县,称为侨置。其中,当以兰陵萧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汝南袁氏为侨姓四首。

初置时,有户籍的侨人可以免除赋役,华北士族在江南的影响力更是日益增强。待到高祖驾崩,武帝登基,第二年便取消了侨置,挫了华北郡望门第的风气,致使南北士族之间多年来矛盾重重。

随着“萧、王、谢、袁”四姓的南迁,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迅速崛起。崔、卢二氏由于家族庞大,产业繁多,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华北望族。

经历高祖时代的发展,崔、卢子弟于武帝时代开始在官场上崭露头角,“崔卢”二字开始频繁得出现在大梁中枢之内。除此二家,更有长安韦氏、陇西李氏、颍川庾氏、河东薛氏四家轮流镇守西北和辽东前线。北方士族人才辈出,地位得以稳固。

韦家多出宰相,其子弟还精于制作铠甲、铸造兵器,在机关术上是更是造诣颇高。家族中多出骁勇男儿,高祖和武帝时期的戍边名将,泰半出自韦家。可惜的是,韦家不过才风光了几十年光景,便恃宠生娇,渐被排挤在权力中枢之外。

陇西李氏,后来居上,终成为陇右之首。

再至梁惠帝七年,雍州刺使李轸被封为陇西公,次年又授为陇右王,爵位世袭,执掌陇右兵政两权。

李家在经历惠帝、宣帝两朝风光后,因一起离奇的军事政变,于在十八年前被本朝皇帝下旨诛灭三族,唯有李家的义子李逝死里逃生。李逝跟随师傅从沙洲奔往长安,闯上金殿,为李家鸣冤,意外得到赦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此李逝投身边关,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再怨不得旁人。

这一年,李逝年仅八岁。

如今的李逝,身经百战,战功累累,重得陇右王的名号,重新执掌陇右兵政两权,动辄令敌军闻风丧胆,不敢来犯。当今皇帝还曾感叹:“江南才子无数,不及陇西李郎一人。”可惜陇西李氏子嗣凋落,难回当年的盛况。可见成败荣辱,不过黄粱一梦,须臾而已。

大梁建国已有百年,南迁四姓的仕途一直顺风顺水。萧氏为皇族,与其余三姓广结姻亲之好,“萧、王、谢、袁”四家共同编织了一张严密的权利网,令他们在江南一隅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王谢”两家也不乏善战之辈,屡屡出兵征战巴蜀、云南,每每使得敌军败退连连,立下无数军功。

然科举确立已久,儒生经由竞争,凭能力进入文官系统。进士科作为文人进身之阶,时日一长,必然打击门阀势力,加之皇权的逐渐集中,除了少数家族兴盛至今,许多都已离开政治中心,寒门士族崛起,与门阀士族分庭抗礼。而那些经久不衰的家族,在科举上难免权力介入,世家子弟相较寒门白丁,依旧占有优势。二者相争,无非是鸡蛋碰石头。

在高祖皇帝之前,还有位圣祖皇帝。此人姓萧名洪,祖籍徐州彭城郡兰陵县,本是落魄贵族子弟,却有改朝换代,荣登大宝的造化。其人经历,颇相似于汉高祖刘邦。

“世人常言因缘造化乃天定,祸福荣辱变化于旦夕之间,但我偏以为人定胜天,汉高祖一生中多少传奇故事,而今不过是你我口中的闲言碎语,诸位客官听过乐过,也就罢了。明日戌初二刻,还在此处,继续与诸位闲话大汉江山的风风雨雨。”说罢,惊堂木拍案,发出爽脆之声,堂下掌声雷动。

说书人不慌不忙得拿起折扇,半截收进袖中,鞠躬,步下台阶,拿了辛苦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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